《食梦》第七章：梦醒
“倩倩，等着我，我一定回去你那里的。”就在他苦恼难以两全的时候，这句话突然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是啊，前一刻还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现在反倒扭扭捏捏难以决断了。其实，倩倩也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不是吗？她拒绝了多少比自己优秀的追求者，不顾同学们的各种议论，心甘情愿地跟自己这个穷小子在一起。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为她付出一切了。他这样想着，在手机上打出了这样一行字：“对不起，因本人后天有重要行程安排，无法参加贵公司的面试，抱歉。”
把这条短信看了几遍后，他按下了发送键。看着短信发出，他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躺回床上，想着明天去网上看看E市有哪些公司适合自己。
叮咚。又是一条短信，是顾倩倩发来的。“这么快就想我了？”他笑着打开了短信，这是一条很长的短信。越往下看，他就越不肯相信，直至看到最后一句“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他的心彻底降至冰点。
这是顾倩倩发来的分手短信，前面是对美好时光的回忆，可是最后一句，却彻底打消了王川对未来的期许。
她说过会回到这个城市的！她说过会和我一起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的！她说过她不会在乎的！王川紧紧攥着手机，不肯相信这真的是顾倩倩自己发来的短信。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他迅速爬起来，慌乱地穿起鞋子，可就在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他才想起这么晚了，外面已经连辆出租车的打不到了。他靠着门缓缓坐下，心如死灰。前一刻，他们还在学校门前温情道别，她印在他唇上的口红香味还未散去；可是现在，一句话就轻易击碎了四年来积淀的感情，如此彻底，不留一丝生机。
不对……不对……一定有那里出错了！他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顾倩倩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显露出有任何想要分手的端倪；她依旧是平时的她，一切都很正常。可是，王川却发现了真正不对劲的地方，今晚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被拼凑起来的！
他还记得，他走在梧桐道下，看见顾倩倩穿着白裙站在湖边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从那时起他便对她一见钟情；可是带她去坐摩天轮确实他们二人交往一周年的时候去的；而最后在校门口目送她离开，那是她去E市实习呀，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想到这些，他有些慌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无边的恐惧从内心深处蔓延，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现在又在什么时间？他又该做什么？
是啊，去找她！他想起来了，收到倩倩的短信的第二天，他去了E市，可是现在，他等不住了，他现在就要去。他站起身去开门，却发现怎么拽门把手也开不了门，好像是有谁把门反锁了。
“倩倩……倩倩……”他大声叫喊，声音在空荡的宿舍内回荡着，听到的人却只有他自己。
“倩倩……倩倩……”他猛然抬头，看到了斑斓的彩色灯光浮在光滑的酒杯上，原来是一场梦。
“你醒啦，”瑶瑶问道，“你梦见她了？”
“她……是谁？”王川拂去了额头的冷汗，或许是醉酒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混乱，只记得做了一个梦，梦见的画面一片朦胧。
“顾倩倩呀。”瑶瑶虽然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但是她更担心王川，他一直就是一个喜欢把心事藏着掖着不愿让别人替他担心的人，可是他越是这样，瑶瑶就越是担心。
“顾倩倩是谁？”他在脑海中搜索着，却找不到任何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
“你怎么能忘……”
“不用担心，醉酒的后遗症而已。”林夕打断了瑶瑶，“醒后还是得多注意休息，毕竟我这人头马的度数可不是市场上的酒能比的。”林夕脸带笑意，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自豪。
“我们该回去了。”瑶瑶扶起头脑昏沉的王川，小个子也跑过来搀着他。
“不让他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了，他家离这里挺远的，我们得早点把他送回家。”瑶瑶谢绝了林夕的好意。
“那好吧，再见。”
看着二人搀扶着王川走出酒吧，林夕伸出右手，一只金色小蝶从他的手心钻了出来，舒展薄翼的样子仿佛破茧而出。林夕轻轻一托，它便飞了出去。炽盛的阳光下，淡金色的小蝶就像是透明的一样，并不起眼。二人也没有注意到，金色小蝶停在了王川的脑后，溃散成一缕金雾，竟然毫无阻碍地融入了他的脑颅。
“真是遗憾，如果你还是原来的你，就不会失去她了。枉费我还特意给你留了机会。”林夕收起吧台上的酒瓶酒杯，从吧台下取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茶具，紫砂的壶盏小巧精致。
他拿起巴掌大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看着杯中沉浮的一叶茶，他会心一笑。
“千年已逝，你的茶还是和原来的一样醇厚，时光的洪流冲毁了太多，也积淀了太多。我从不怨怼时间无情，它无法改变什么，能改变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而时间只是给了我们看清自己的机会。或许，当你从千年的沉睡中醒来时，发现我已不再是原来的我，请不要害怕，我只是为了保护你心中的我。相信我，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很快很快……菖蒲……”
他看着窄小杯中的自己的倒影失神地呢喃。细细品味着他保存了千年的陈茶，但却没有品出任何的味道，清淡如水。那浓浓的茶香跨越了千年，却只能留存在他的记忆里。
他卖酒，自己却从不喝酒；因为在那不知有多遥远的从前，有一个姑娘对他说，她不喜欢这种气味浓烈，使人沉醉的东西。他回答说：那我该喝什么呢？
喝茶吧，每年开春，我都为你烘焙最好的茶，好吗？
好的……
不知沉浸了多久，林夕依然握着茶盏，杯底只有一叶狭长的茶静静躺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双目微微眯着；这是他一生最珍贵的回忆，那段时间对他悠长的生命来说尽管只是短短一瞬，但却是他可以为之付出生命来守护的美好。
当一股晚风从大开的门外吹进来时，轻轻拂在他的脸上，就像她的手那样轻柔。
也是时候见见老朋友了。他从回忆中醒来，仔细地清理好茶具，走上了扶梯，修长的身影隐没在幽暗的阁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