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物事47,摘桑葚
“满地紫桑椹,数枝黄栗留。”正是桑葚紫红的时节,昨日,随户外骑行队骑行乡野,沟坡、村头、路边,处处都见桑树的影子,成熟的桑葚掩映在翠绿的桑叶间,拽枝便唾手可得,我们这群年过半百的老小孩们,嚷嚷着,争相着一个个大快朵颐。
好几个人的衣服上都沾染了紫红的桑葚汁,还好,回家搓搓就洗掉了。
桑葚熟了,眼尖的山雀、斑鸠和布谷,叽叽咕咕叫着,吃着,黄鹂、喜鹊、白头鹎、乌鸦、八哥也都飞来了,这是鸟们的盛大节日,茂密的桑树上是清脆的鸟鸣,树下则一地紫黑,是鸟们弄掉的,也是熟透了自然落下的。
这是故乡才有的景致。看见桑,就会联想到梓,桑梓情浓,映于眼帘,更多映象,却在记忆深处。
桑树和梓树是与人们的生活关系极为密切的两种树。过去,桑树的叶可以用来养蚕,果可以食用和酿酒,树干及枝条可以用来制造器具,皮可以用来造纸,叶、果、枝、根、皮皆可入药,人们将它视为灵木。
《诗经·小雅·小弁》:“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意思是家乡的桑树和梓树是父母种的,要崇敬它。后来,桑梓就用以借指家乡了。
梓树也称乌桕,也是一种经济树种,白色的乌桕子可以卖钱,可制作油漆、蜡烛和肥皂。木梓树还是一味上好的中药材,其用途广泛,可医治水肿、湿疹、毒蛇咬伤和皮炎等。
五十年前,我家下放在随县三里岗尚店火石冲农村,我家门口,就有一棵高大的木梓树,童年的许多记忆就发生在木梓树下。十年后返城时,父亲把它砍倒了,粗粗的下端作了几个砧板,树干作了木材,做的柜子到现在仍在使用。
木梓树还是一种极具美感的风景树。其树冠整齐,叶形秀丽。家乡的阡陌、草地、河岸那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木梓,到了秋天,山峦田野映衬着一树红叶,浓淡如一幅水墨,美到天际。
为观赏这种时令美景,几个深秋,我曾数度自驾到安徽的马丁公路,到罗田九资堂,到大悟北山去看乌桕红叶,流连忘返。
正因为桑树和梓树与人们的衣食住行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所以古人常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植桑栽梓,久而久之,桑树和梓树就成了故乡的象征,“桑梓”也就成了故乡的代名词。
梓树美在深秋,桑树则美在初夏。薰风里,那一树树紫亮黑黝的桑葚,耳畔鸟在啁啾,唇齿间是油然升起的酸甜,就想,故乡火石冲的桑葚,也应该熟了吧。
吃着桑葚,就会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童年的我家住在火石冲天子岗下的井窿子,院子外有个泉水井,往南百十米的桑树湾,几户朱姓人家都到这里挑水吃。桑树湾里家家都有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他们虽然隔着辈分,但并不妨碍我们一起成为儿时的伙伴。记得还有个同龄的聋哑女娃,虽然聋哑并不傻,也不影响我们在一起玩耍。
桑树湾里,自然有桑树。桑葚熟了的时候,就是小伙伴们饕餮盛宴的时候。那时候只上半天学,下午放学了,砍柴放猪打猪草的间隙,来到桑树下,甩了鞋子,哧溜哧溜爬上树,男娃子爬在树上吃,女娃子则在树下拽着树枝吃,桑葚汁把我们的小嘴染成了乌紫,嘻嘻哈哈笑闹着,吃饱了,再去摘几片大些的青桐树叶,卷成喇叭状继续摘桑葚,装满了,折起用细枝条别上,倒提着拿回家。家里的大人有时会吃上几颗,我们看着就格外高兴。
我们还养过蚕。哪个小伙伴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蚕,大家分上几条,各自拿回家去养,弄个小盒子,天天惦记着去摘桑叶,但多半养不了几天便一命呜呼。
桑葚成熟的时节,麦苞、狗苞、四月籽之类的野果子也熟了。麦苞狗苞是类似于野草莓味道的果子,长在类似于蔷薇的刺藤上,觉得味道比草莓还好。地头还常见一种红艳艳的蛇莓,大人说是蛇吃的,我们便不去吃它。
不要以为桑葚、麦苞、狗苞仅仅只是孩子们的零食。在七十年代,口粮360,农村的粮食普遍都不够吃,这些野果几乎就是代食品。山野里最多的野果就是四月籽,酸酸的甜甜的,无论大人小孩,见到就会吃个饱,不吐籽,囫囵吞下。时常,会在野地里看见人的粪便,一团团几乎全是没有消化掉的四月籽的果核。
那个年代不堪回首。但终究,包括桑葚和四月籽的那些野果,它们都是我们乡下孩子的美味。
至于做桑葚酒、晒桑葚干之类,那是现在物资充裕之后才有的事。
桑葚被称为“民间圣果”,是药食兼备的珍品。用鲜桑葚晒制而成的桑葚干,具有清热解暑、生津止渴、促进消化的作用;用桑葚干加山楂片、红果干等干果熬粥煮茶,喝起来解暑气、败肝火,滋润养人。
近些年,每到桑葚熟了的时候,我都会泡些桑葚酒,不为养生,只为心底的那份念记。“参差红紫熟方好,一缕清甜心底溶。”喝一杯鲜甜甜的桑葚酒,品一盏红殷殷的葚干茶,浅夏的风味、故乡的风情,就会在唇齿间在舌尖上回萦,就会勾起我对于“桑梓”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