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一一读叶静《去小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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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静的叙述仿若用心的熨贴，如立于正月阳光的风中，天空一抹晦明晦暗的云霓飘过，春日气息不知觉涨满于心，氤氲、怀想，不浓郁，又似琴弦三两声，拥挤的空旷中，泉水叮咚。

叶静《去小孃家》，最先让我从正月忙碌中侧目的，恰恰是“孃”字。祖国有960万平方公里的陆地疆土和300万平方公里的广阔海疆，幅员辽阔，纷繁的地域方言称谓总是让偏居皖西一隅的我穷于琢磨。直到读到“给幺姑爷喂完饭，小孃从屋里提了个音响出来。”方才明白此处小孃即小姑。在苏中一带特指父亲的妹妹（读niàng）。在云南、四川一带以及南京地区、上海，“孃”又读niang第一声，是婶婶、姨妈、姑妈的地方称谓，云川地区对长一辈的女性，以及陌生年长的女性也称为孃孃或孃。

地域方言称谓之困惑由来已久：早先听人喊“妗子”，言语间颇为亲近热乎，也奇异良久，时至今年春节方知是“舅妈”，难怪。又有一次，宁夏玉兄发文中“碎外甥”一词，更让我讶异，窃以为是一种嗔怪之骂，幸亏玉兄释疑：碎、尕，都是小的意思。

自幼愚拙，称谓的困惑、方言的困惑，总如烟云萦绕于心，偏又觉得韵味十足，每每闲暇得以读文，沉浸其中，生活画面自呈。人高树大以后，愈发怕说错出丑，缄言不语，久之，一开口发现说话磕磕绊绊不利索，即：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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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读文，偏于沉静叙事的熨心文字；远于高大上、侃侃而谈循循善诱的引经据典。于闹市中存身，已然不易，倾听沉静的叙事，用心辅陈地讲诉，似久旱无雨的天空，忽然云一阵风一阵雨一阵，让焦灼的思绪，有着低到尘埃里安宁与生长；如久冬的枯萎，一场雨一场风在婆娑之后，从角落的土地、从寂寥的枯黄中，绽出一丛两丛三四丛的新芽，让倦怠一扫而空，俯拾几分欢欣。这样的文字呈现着质朴生活的原貌，如涓涓细流，千溪万水的流经作者心坎后，扑楞、跳动着生活的浪花，暖阳下，这样的生活场景看得见摸得着，又或冲刷久藏于记忆深处，引发共鸣。

叶静《去小孃家》，入笔朴实，爬过一座山，车停在山脚下，开始爬坡，坡陡，爬一半便已气喘吁吁。“从坡上跑下来一少年”一一兴娃儿，下来接人提东西。这一处“跑”，跑出了精气神，不经意间“跑”出了迎亲待客的热情，“跑”出了兴娃对脚下山地的谙熟、挚爱。这样的描写，写实，却又被作者恰到好处赋予亲情的真切。面对红包，“兴娃儿红着脸闪开，嘴上说着：我不要啰！我不要啰！先生塞了几次，他便躲了几次。”互动之间，叶静拉出四年前兴娃拆红包时乐呵的一幕，形成鲜明对比，点出少年初长成的羞涩，“这是少年特有的羞涩。我喜欢。”谁不喜欢目睹孩子们成长呢？谁不怀想彼时自己的孩童时代？不由会心宛尔一笑。

行文至此，那些文字中静默的群山、行走的人，不再沉默，不再只是文字，完全活泛起来，唤醒久居城市楼阁疏于温馨的乡情、亲情，还有记忆深处孩童时代一点点长成的变化。不仅仅是有了画面感，赋予真情涌动，形成一幅幅活动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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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叶静《去小孃家》，如窗前听雨，倏尔一缕两缕闪亮的雨丝滑掠眼帘，倏尔隐隐远处传来一声炸雷，深沉，于苦闷中迸裂，没有因雨说灾，没有因痛说苦，没有一味流连于写作技法的表现。

“”对岸的山，望着岷江，望着村庄，不说话。我望着山，望着岷江，望着村庄，也不说话。”勾起我今年正月初一拜新年（去上一年有长辈故去的亲戚家拜年）的一幕：那位一生倔拗的长辈，平日待人接物既不想他人的也不给他人一口，退伍以后一生扎根土地，近三十多年前知命之年时托我买了台手扶拖拉机，一点点摸索着，自学了用机械犁、耙、耖田和播种，直到肺癌晚期彻底倒下，临终依如往昔交待子孙不得收受随礼。老人走了，那台劳苦功高、完全释放了子女一代劳动力走向城市打工的手扶拖拉机，静静地停在一株硕大的板栗树下，覆以彩钢瓦……那天短暂的逗留中，我一直静静望着小手扶，小手扶一直静静望着我。

我读得懂文字中的叶静，读得懂沉默于板栗树下的手扶拖拉机。不认识叶静，那台手扶拖拉机不会说话。

一直不喜欢灌输式的文字。我笨，好听一点的表达为愚拙。每每人说我笨时，娘总是第一个冲锋陷阵：我儿是笨，可曾把自己的钱给你们？言简意赅，冲的别人心服口服，不再言语。有些爱，深植于骨子里，总能把纷繁缭绕的迷象，剥蚀的入木三分，这才是抵达。

叶静《去小孃家》也是如此，“先生说他小时候，常常卷起裤管，在石头缝里抓螃蟹。抓到螃蟹后，再找来树枝、木棍，在岸边生火烤着吃。”“小孃家的鹅，见有来人，伸长脖子，嘎嘎嘎地叫着。”“我毫不客气，拿起东西便吃起来。小孃见我如此不拘束，开心地笑了。她说：你当自己家，我好高兴哦！我也笑着说：我就是当自己家嘛。”这些亲人相聚纷纷扰扰的欢愉，既是一分亲情乡情的回归，又层层剥葱似的遮掩了回归的原由：幺姑爷年前跌跤，脑血管出了问题，目前正在康复中。

“四年”，是《去小孃家》反复多次出现的一个词，隐忍，把这三年的不堪过往一词蔽之。说痛的文字极少，有着向阳而生的努力，乐观、向上。这种积极、豁然，简约在一句“我吃着兴娃儿剥好的甜甜橙子，脑海里一直晃荡着他羞涩而又明亮的笑容……”中。

简洁明亮的收笔，是一种豁达的心境，更有美好的寄望：少年是雨后春笋，一天天茁壮、成长；少年是新生的萌芽，跳跃着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