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生

2018-07-21  本文已影响25人  洛慈济
伴生

到底是什么令他对自杀产生偏执?或许从一出生就有,抑或是在接受高压教育时埋下的祸根,在他的意识里,深层次的地方,早就不把自杀当做反常了,死亡是艺术的滥觞,这一点在他的作品中时有体现,连像我这样门外汉都看得出,极尽绚烂的画面是高尚与美丽在为死亡辩护,海德在他的笔下与芙丽嘉同辉,哈迪斯如阿波罗般健美。他甚至描摹普通人的濒死状况,病痛折磨下的呻吟,遇艰受难时的彷徨,仿佛创作时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就摆在他的面前。年纪轻轻就享有盛誉,他的心性却开始转变,那恰好是我认识他的时候。

他是我当天接诊的第一个病人,凌晨两点不到。我值夜班,他被送进急诊室时心率掉到三十往下,血压也快见了底。他是有预谋的,为了防止血液凝固,浴缸的水温被精准的控制在37度,好在伤口不深且位于上臂静脉。紧急的输血后总算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大脑长时间缺氧有没有留下不可逆的伤害还未可知。

几周后他转院了,期间他又尝试了两次,第一次护士替他拆线时,他毫无征兆地夺过金属的刀具并狠狠扎进自己的伤口,为此,那名可怜的护士在惊魂甫定中接受了为期一周的调查,据她回忆,直到她逃离前,他的脸上一直带有一种诡秘的微笑。第二次是接受手术后,他企图说服旁边病床的患者将安眠药匀些给他,那个病人看不出他任何的异状,相信换做别人也是一样,直到他将十几粒药丸仰头吞下。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不得不替他办理转院手续。当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身着拘束服,照理医院是无权这么做的,他没有暴力倾向,他的危害性仅仅针对他自己,医院也是迫于家属的压力,被逼无奈。我最后一次同他交谈,之前这样的对话也曾发生过,他告诉我他有一个胞兄,并在他母亲腹中将他的胞兄肢解。我无法想象,即使妇产科不在我的专业范畴我也明白这类现象实属罕见。这家人又如何面对呢?

他的父母将双倍的期望强加于他的同时又像是在面对一个凶手,杀人犯。母亲做梦都想见到未出世的孩子,不久就抑郁缠身,父亲则更加暴纣。

“死者,我死去的胞兄存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在我的静脉里流淌,死亡早就是我的一部分,即便被撕扯的七零八落的是这一具身体,另一副驱壳仍会拥有我的意识,经历我的一切,无从逃避。”他说,“只有死亡,越接近死,我就越接近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兄弟,我一定得认出他,然后用脐带勒断他的脖子,那会儿才算两清。”

我替他解开拘束衣并掏出一个纸袋递给他,里面有一把剪刀,正是他在病床上刺向自己的那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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