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着楼梯 一层层 想孩子却到泪流不止

  那年我二十六岁，孩子刚过一周，丈夫说一定要让孩子断奶。断奶了，把孩子送回老家，要求我出去工作。当时从我的内心来讲，是极不情愿的，觉着哪怕是要吃糠咽菜，我都不会嫌弃。我只想把孩子自己带到两周，提前送到托儿所，然后，我再出去工作，那样每天可以看到孩子。当时，我只是想和孩子守在一起，陪伴他的每一天的成长，再苦再累，我都不会放在眼里，对我来说，那都算不了什么，只要不让我和孩子分开，怎么都行。

  可惜，恨自己当时太懦弱吧。断了奶，把孩子送回了老家。送走孩子回来，我把孩子的小衣服、玩具都藏起来，以为这样就不会承受想孩子的苦。可我还是被天真给打败了。

  紧接着，找到了一份工作，每月一百五十元的收入。记忆中非常得清晰。我的工作是搞卫生，也包括楼梯。记得当时那楼梯是4层，拿着水桶，拖布往水里一遍遍的洗过，一层一层地擦着台阶。是从高层往低层擦。第四层擦到了第三层，我不停地擦着台阶，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从第三层擦到了第二层，我的泪珠掉了一地；从第二层擦到了第一层，我的眼泪，开始哗哗哗……好像从高层擦到底层，我的眼泪它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从来就没有饶过我。脑子里全是孩子的身影。这眼泪，怎么就是不听话，不要流了，不要流下，我一遍遍地警告着自己，这是在工作，眼泪啊，请你争点气吧。可是，不起一点作用。仿佛它要跟我对着干，我越是不想流眼泪，它就会流得越凶，像溪水，不止。流的眼泪太多，心口是堵的，心是塞的。低着头，流着泪，干着手里的工作，我似乎极力地想用拼命的工作状态去忘掉孩子，抵御住思念孩子的痛。就这样坚持了七天。在这七天的每一个日日夜夜的交替中，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坐如针毡；对孩子的思念像一片看不到亮光的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重重地压在我的心口。这一刻，我比谁都明白了，什么叫茶饭不思，夜不成寐。也许那一刻，恨在我的心里埋下了种子，痛彻心扉、肝肠寸断，也抵不住我一天天对远方孩子的思念。我的孩子才一周，刚刚断奶，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他在远方，忽然每天见不到我，他会想我吗？可是想我，他又会说出来吗？即使说出来，婆婆又会告诉我吗？我在思念的泪水里熬过了艰难的一周。

  一周后，我终于可以回家去看孩子了。买了好多的小零食，我的那种兴奋，当时足矣让我浑身颤抖不停。想到即将能见到自己的孩子，我的心都要飞了出来。

  到了婆婆家，我以“飞”的速度进门，却也掩饰不住我内心的狂跳不止。进了院子里，孩子没在家，被公公抱出去了。一会，公公抱着孩子进了院子，看到了我，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孩子头上戴了顶粉色的尖头小帽，小脚一步一步地迈上了台阶，望着我，眼里却是怯生生的，就那么害羞地看了我一眼，从我的身边竟走了过去，去找奶奶了，连“妈妈”都没有喊我一声。怎么了这到底是，这七天，我度日如年，我期待着孩子看到我，会喊着“妈妈”，飞奔到我的怀里，然后，我把他抱起来，紧紧地抱着他。可没有出现这样的场景，为什么不是我想象的样子……瞬间，眼泪疯狂地倾泻而出，心底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压得我喘不上一丝的气。那一刻，我觉得我当时就要痛死过去。

  我无力地坐在凳子上，眼泪却总也止不住。孩子就站在我的旁边，怯生生地望了望桌上的零食，又看了看我，眼光是羞怯，是想要接近却又不敢接近。看着我一直在哭，婆婆责备我不该当着孩子面哭，小姑子讨厌我一直哭，索性不愿见我，躲了出去。丈夫也是一声不吭，也不怎么搭理我。

  我弯下身抱起了我的孩子。就那么一直抱着，眼泪却是一直在流……

下午四点，到了该回去的时候，我不得不再次舍下孩子，回去继续工作。那一刻，我的心，痛得说不出来……恨，也就在心里生了根……

  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孩子已经长大，是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了。在他的心里，会有这些记忆吗？可在我的心里，却是一种不堪回首，也不想回忆的痛……每次想到这件事，就好似又揭下了多年前已经结疤的部分……

  我不怨什么。也不会去怪婆婆，老人给看孩子，也没有错。错就错在我自己，错在自己不该太想孩子，错在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太懦弱……如今的我，不会再懦弱了。

等我有了下一代，我不会太为难我的儿媳，我吃过的这种思子之痛的苦，不会再让我的儿媳再去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