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VOL.2020.10.05

入学几年之后，学校东小门外的小路对面建起了一座小瓦房，正对东门口，每次路过，我们总爱猜测它是干嘛用的，但没有现实依据，所有的猜测都只停留在臆想上。随着房子逐渐落成，它那个硕大却没装玻璃窗的窗口，以及窗口前的水泥地上浇筑出来的一阶水泥台阶，都预示着这似乎是一座卖东西的屋子，但没人知道它会卖什么。

瓦房的一个特点就是拥有一条狭长的屋檐，每当下雨的时候，不管带没带伞，我们都会站在屋檐下躲会儿雨，它的屋檐特意设计成往前挑出许多，下面有充足的空间可以站人，方便学生们在下雨时购物。

要说在什么房子里看雨最美，瓦片屋檐下是我见过最美的地方，那里离雨最近却没有一滴雨，仿佛打着伞置身雨中，近在咫尺，雨势稍大时，眼前像一面由水滴串成的透明而宽广的魔法帘子，从屋顶上不断往下滑，无穷无尽，落地即化，遁入无形。

从屋檐上滴下的水，精准无误地落入水泥地面上的凹坑内，水滴击碎溅起一圈水花，地上整齐地排列着一行相同大小的凹坑，每一个都与上方屋檐的一道瓦片槽对应，像是被精确计算设计过的一般，平时看起来不过是一行不知所谓的小凹坑，一到下雨天，便惊讶地发现从屋檐上落下的每一串雨滴都恰到好处地滴入各自的凹坑内，随着凹坑的弧度溅起一圈斜向上的水花，而不会像滴在平地上那样水平溅射。

老师在讲解水滴石穿这个成语时，举过一个例子，古老的老宅屋檐下，往往有被滴落的雨水击打侵蚀而成的凹坑，这便是水的力量。但细心的避雨者可能会发现，这座年轻的屋子是不足以形成这样的水坑的，那么它便是人为的，于是他开始思考设计者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设计成这样，继而，他终于发现了水花的奥秘，哦！多么细心的设计！即便是一座不起眼的小瓦房，竟能有如此细节，实在是难得！

但他的思考显然并不止步于此，即便设计者有这种天才般的想法概念，想要把它付诸实践变成现实，做得如这般精准，仿佛真是被雨水经年累月冲刷出来的一般，实非易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难不成他是让人在屋顶上一个槽一个槽依次倒水，模拟雨水真实下落，依次找出水滴的落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如此精准，虽然为了追求偏执的细节似乎显得过于大费周章了，但即便找到了精准的落点，这一排如此多的凹坑，每一个都看起来一样，而且怎么看似乎都没有人为加工的痕迹，实在是过于不寻常，他再次陷入了矛盾的思考中。

蹲下身，仔细观察起那些凹坑，他发现每个凹坑的四周边沿均有一圈微微隆起，高出水泥地面少许，仿佛这地面是软的，那凹坑就是在短时间内被水滴砸出来的，坑里的物质被挤压向四周隆起形成了这种形状，他好奇地用手去触摸凹坑，仿佛那就是软的，但它的确就是实实在在的坚硬水泥。

猛然间，他恍然大悟，转而微微一笑，重新站起身，观赏起这水晶珠帘般的屋檐水，这当真是大自然的杰作，水的力量，它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在水泥刚浇筑还没硬化之时，下了一场恰到好处的大雨，在柔软的水泥地面上砸出了一行恰到好处的凹坑，等水泥固化，便把这一连串奇妙的巧合完整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