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活，也让别人活——读《英国革命1688-1689》

               

让自己活，也让别人活——读《英国革命1688-1689》

让自己活，也让别人活

                        ——读《英国革命1688-1689》

      1688-1689年发生在英国的革命被称为光荣革命，相比于人类历史上的其他革命，它有着非常不同的特点。光荣革命的起因是由于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二世想要将英国变成一个天主教国家，这自然无法得到将新教作为英国国教的各阶层人民的支持。于是詹姆斯觉得他必须像欧洲其他国家的君主那样，成为一个拥有绝对权利的国王。

        英国思想史学家阿克顿勋爵有句名言:“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詹姆斯二世就是如此。接下来，他不顾反对关闭了议会、违反《宣誓条例》将天主教徒塞进政府/军队/教会/大学的关键位置、不通过议会同意就保留了一只常规军队、将法官换成他自己的人以对付教会、甚至审判了七名因拒绝宣读《容忍宣言》的大主教……要知道，在当时这些都是违法的。于是，英国资产阶级和新贵族发动了推翻詹姆斯二世统治、防止天主教复辟的非暴力革命。就连当时敌对的两大政党（辉格党和托利党）也联合起来，邀请詹姆斯二世的女婿荷兰执政官威廉带兵进入英格兰，迫使詹姆斯二世仓皇出逃法国。从此，议会重掌大权，威廉亦即位成为威廉三世，英国确立的君主立宪制。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我们的常识中，国王往往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人民要绝对的服从。但在辉格党的政治学说里，国王和人民之间是一种契约关系，当国王违反法律时，人民有权进行反抗。早在13世纪中期，英国大法官布雷克顿就有一句名言：“国王在万人之上，但却在上帝和法律之下”。而光荣革命的起因恰恰是国王违反了法律。

      正如书中所说：“这个革命不是要推翻法律，而是要维护法律，反对一个破坏法律的国王。这个革命不是要在政治上或宗教上迫使人们必须去服从某一种意识形态，而是给予他们法律之下的自由”。

      那么，这场革命为什么称得上“光荣”呢？相较于后来更加出名的法国大革命，光荣革命是一次没有流血的革命，但其光荣所在并不仅于此，而是在于这次革命的解决方法为后世的英格兰人民找到一个避免使用暴力的方法，这就是历史上称之为的“革命解决方法”。其主旨是法律之下的个人自由，这种个人自由既是宗教方面的，也是政治方面的。其产生过程虽然曲折，但更多的表现为爱国主义精神，是各政党、各宗教派别之间协商妥协的结果：自己活，也让别人活。

        至于光荣革命的其他成果还包括：确定了国王与议会和法律的关系；法官的独立地位；议会要每年召开；下院在财政问题上的最高权力；英国国教的地位；对不同宗教的宽容；言论和出版自由等。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如今很多西方国家的宪政制度都是英国光荣革命成果的延续。

      至于光荣革命的影响和价值，可以看看书中的这段描述：“这种宽容和尊重法律的根深蒂固的习惯，在光荣革命后的一百年间深深地渗入了英格兰人的心灵之中，当新时代的压力——民主运动、法国革命、巨大的产业变革所产生的诸多社会问题来临的时候，这种习惯产生了作用。……19世纪初，工业革命的受害者在为他们所受伤害寻求补救方法的时候，他们要求的是选举权和议会改革，而不是推翻整个制度。这种令人高兴的选择部分是由于我们的民族特性，但更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我们的国家制度，它使被压迫者看到了一条躲避灾害的途径。光荣革命从根本上挽救了王权和其他很多东西。”

      光荣革命不仅确立了议会占主导地位的君主立宪制，更重要的是，它还为英格兰的宗教宽容和司法独立奠定了基础，而这两项成果对现代社会的建立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宗教宽容是思想自由和政治自由的前提条件，而司法独立则是建设一个法治社会的基础。这些为日后的日不落帝国奠定了基础。

        本书的作者乔治.麦考莱.屈威廉是二十世纪英国最为著名的历史学家，也是十九世纪著名辉格派史学家、政治活动家托马斯.巴宾顿.麦考莱（著有《麦考莱英国史》）的外孙，屈威廉继承了麦考莱的政治观点和文笔风格。本书不仅文笔优美、叙事动人，而且处处充满哲学式的思辨，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以前看过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法国大革命和美国民主制度的理论纲领），其中不断出现的民主、平等、自由等观念让人心潮彭拜，而法国大革命的热情和疯狂也令人热血沸腾。但相比之下，妥协和宽容的英国革命却更加发人深省，也难怪我国著名政治学家张君励先生会说，学政治要在英国，学哲学要在德国。最后，借用书中的这句话来总结，“1689年的革命解决方法不是哪一个政党的胜利，而是两个主要政党之间的一个协议：自己活，也让别人活（to live and let to l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