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的梦
文/周子周
不及的梦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撞在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肖小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一句评论，眼泪止不住地流，像决堤的洪水吞噬一切的样子，没有要停的趋势。身体卷缩一团，眼泪浸湿床枕，哭得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却始终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漆黑的夜空下有一座小阳台亮着灯，照亮了归家的路人，灯下的主人躺在一张小床上缩成一团泪流满面却没人拥抱一下，何等凄凉！我害怕的不是无力对抗世界，而是没人做我的后盾。一个人，到底要有多坚强才能做到独自面对所有？
肖小伸手到桌面拿纸巾，不小心将桌上的玻璃杯撞倒了。“砰”一声，完整的玻璃杯瞬间成了一地的玻璃渣子，中间还夹杂着白开水的余温，冒着最后的一丝丝热气。
残水中倒影着肖小憔悴凌乱的样子，二十八了，眼角的皱纹显然比同龄人多，孤身一人在异乡工作，勉强养家糊口。看着地上破碎的玻璃，真像自己的梦。泪眼模糊中依稀看见了年少的自己.......
“啊~，出成绩啦！”“铃~~~”“喂、，子君。你查成绩了吗？去哪里？”
“查了，我当然是去上海啊！你呢？”雷子君同学说。
子君是我同窗三年的好闺蜜，短发率性的中二女生。
“我啊我考上梦想中的大学啦！足足超出十几分呢！啊~我要去我理想的大学啦！好开心啊子君。我要在那里生活四年，走遍它的每一个角落，看遍它收藏的书籍，在那里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会遇见很多风景，我会拥有我想要的自由，就从现在开始了。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都会接着发生的......”肖小躺在床上，手脚并用大声地描绘着她期望的那种大学生活给子君听，也说给自己听。那时的肖小身上散发着五彩的光芒。
“肖小，赶紧打电话告诉你爸妈吧！他们肯定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噢，对哦，要赶紧把好消息告诉爸妈，不，我不要在电话里说，我要回家亲自对爸妈说，还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他们生出我这么聪慧的女儿来！哈哈，好了，子君，先不和你说了，我要赶紧睡觉，明天一早回家！晚安！”
“好，晚安，明天路上注意安全，可别高兴得睡过头咯！”
挂了子君的电话，肖小赶紧买了明天最早的大巴回家。“7.15分发车，很好！先敷个面膜吧，然后好好睡一觉，回家！”肖小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的她依然笑得合不笼嘴，真像是我们常说的那样“笑得见牙不见眼啊”！
几个小时的车程结束，汽车的尾气还没飘散。青山映入眼帘，绿水就在身前。四面环山，出门就是鱼塘。这座淳朴的小村庄被大山层层围住，除了那条小小的水泥路出口没有别条路通往外面，除非你翻过高山，越过.....额...没有大海！
站在村门外，看见每家每户的烟囱里冒着青烟，都在煮午饭呢，真好！
肖小在村门外边跑进家门边大叫着“奶奶，我回来啦，我要吃红薯、芋头......”
奶奶在厨房里忙活着，看见我进门，“哟，我的乖孙回来啦，饿了没有？要不要喝粥？奶奶就煮红薯给你。”
“奶奶，我考上大学啦！您的乖孙要上大学了哟！开不开心？爸爸妈妈呢？”
“丫头要上大学啦，当然开心啊！你爸爸在厅里坐着呢！”
“好，我去找爸爸啦！等会来喝粥。”
“爸爸，我考上。。。大学。。。了。。。爸爸怎么啦？怎么大热天的自己一个人喝酒呢？不开心吗？妈妈呢？”
爸爸沉默的坐在靠背椅上，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很累一样。过了一会儿，爸爸慢慢的说：“妹妹呀，你哥哥住院了。”眼神很平静，但是我看到了悲伤。
“啊？怎么了？哥哥不是在外面工作，好好的吗？”
“你哥哥住院一星期了，自己藏着，没告诉家里，现在没钱了跟你表哥借钱，你表哥才知道，才告诉家里。”
“严重吗？奶奶不知道？”
“原本只是小感冒，后来检查，好像出问题了。没敢告诉你奶奶，先看情况吧！”
家里的气氛凝重起来了，使人动不起来。我的成绩也只是顺带和父亲说了下，父亲也没注意。父亲一定很担心哥哥的病情吧！
第二天我和父亲去看哥哥，顺便从市里的医院转到县里面，市里的医生说病情不严重可以到县里治。转到县里以后，住了一星期院，发现病情恶化，急需到市里治疗。回到市里，医生说要进行化疗。兜兜转转不过十来天，怎么就恶化得这么严重呢？
借钱，借钱。那时候我负责照顾哥哥饮食，爸爸四处借钱，亲戚四处借钱，关系套关系，亲情套亲情，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都借过去了，凑了几十万，给哥哥做化疗。
不过短短一个多星期，钱快花完了，但医生却对我爸爸说：“明天回家吧，没必要做化疗了，他挨不住的。”医院已经下了出院通知，显然要赶我们走了。
我继续照顾哥哥。那晚我进病房前我叔跟我说：“兄妹两有什么就好好聊一下吧！”我去你的。以后多的是时间，干嘛急在这一时。
病房里四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讨厌这个味道。哥哥躺在病床上玩手机，脸色惨白，身体虚得很。
“哥哥要吃东西吗？”“不用”“哥哥要下床走走吗？”“不走了”“哥哥.....”“好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等会还得整夜看着我呢！”
我想和哥哥说明天就要出院了，想和哥哥说它的病情，想问哥哥为什么小时候老打我，想问哥哥工作怎么样，城里好不好玩，想说很多很多，但都没说出口，怕哥哥怀疑，会多想。也相信以后会有时间问的。那晚没和哥哥多聊几句是我一生的遗憾。
第二天出院了，坐着医院的车回家。九点出发，下午一点回到家。哥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喝了些汤，吃了点点水果，但都吐了。下午五点多哥哥说想洗澡睡觉了，哥哥不爱别人看他洗澡，就算生病了也一样。哥哥洗完澡出来爸爸扶着向房间走去，在房门口哥哥说走不动了，爸爸抱哥哥进去躺下。哥哥躺下了，永远的躺下，睡着了。
爸爸妈妈在哥哥床前叫着哭着，推着哥哥，叫他起床，希望他可以动动睫毛，让爸爸妈妈安心，但哥哥任性，怎么也不肯再动一下。奶奶在隔壁房里哭得很久很久。
三天后，哥哥的事情处理完了。一切的细节都不想再说了。爸爸妈妈伤心了很久，两个多月了，也没缓过神来，眼看着父母老泪纵横，我却无能为力，连泪都不敢在父母面前流，自己躲在房间里哭。好好一个虽然贫穷但温馨的家从此消失了，跟着哥哥变成了一坛灰。我的大学梦也随哥哥去了。
因为哥哥的病，家里欠了几十万的债要还，父母老了，也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再也没有力气供我上学了。我只好放弃我的大学，我只好到城里工作。我幻想的那一切都化为乌有了。
我想要的文学梦，我想要的周游世界，我想要的青春，我想要的......都没有了，只剩下几十万的债，等着我还，只有老家破旧的泥房等着我换，只有年迈的父母等着我抚养、陪伴，还有我敬爱的奶奶。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们唯一的依靠。我不能任性地过自己的，追求自己的，我还有家人，显示现实把我的梦压得喘不过气儿，最终破碎成一地的玻璃渣子。
十年了，肖小靠着像当初为了踏入理想中的大学而努力的毅力，还清了所有的债，也给了父母一个稳固的家。同时也赔上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人生最宝贵的十年。
如果这十年来，我努力的是我的梦想，现在的我又该会是怎样？是否实现了我的梦？也有爱人陪在身旁？夜里碰杯的——是祝贺的声音。
天亮了，肖小收拾好地上的玻璃渣子，抹干泪痕，画上精致的妆容，上班去了。
梦想的路又何止这一条，错过了十年，那就从现在再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