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剑
一 风花雪月
三更朔风,吹尽夜畔残灯,少年的瘦影,追着最后一片雪,止步墙角。
凌寒的梅花,傲然于墙隅,染白了少年的眸子,清澈至极。少年立在梅花旁,解开酒壶,温热的浊酒,饮去三分。
冬袭人影瘦,雪染梅花肥。
雪入梅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群身着白衫,手持长刀之人,在雪夜里,如雪入梅花,难以发现。
少年闻声,余光处人影窜到,便闪入梅林。白衣人步履轻盈,踏雪无痕,步法奇异,一看便知不是普通江湖之人。
便不是所有穿白衣之人,都是好人。此翩翩少年一身雪白衫,白丝束发,青带抹额。
他应该也不是好人,至少不会是人们口中的好人,不然三更寒冷夜,怎会在此闲走。
他倒也不应该是坏人,那清澈明亮的眸子,那微微一笑的样子,关键是他给人的感觉。
一种感觉,让人想靠近他的感觉,与他相伴江湖,是不需要带脑子的感觉。
白雪,浓得晶莹剔透,却冰寒至极。白色的衣,泛着白光的刀,黑色的影子,密密麻麻,染得雪地一席黑。
雪夜的月,似乎更明,远处的马,在月下飞奔。
马蹄声越来越响,离城门越来越近。飞奔的马,马上的人也随之飞移。而趴在雪地里的白衣人,一动不动。
不知是马疾?还是人急促使马疾。踏雪的马离梅林只有几丈。
“城墙上的守卫怎么有点不对劲?”马背上的人心里思索道。
他还在纳闷,疾驰的马突然前蹄腾空,仰头止步。待他反应过来,已翻落滚地。
十几个人突现在大道上,皆着白衣,手持白刃,挡在道中间。别说马被惊吓,人亦如此。
那少年心里疑惑道:“十几名高手,竟埋伏一个人,这个人是谁?究竟多么厉害?还是这人对他们如此重要。”
正当少年疑惑之际,落马之人拍雪起身道:“白衣十四客,你们是千里杀派来的?”
白衣人不语,逼进那人。
千里杀,是这一带实力最强悍匪的头目,有人说他是个翩翩少年,也有人说她是位闭月羞花的美人。
总之,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千里杀行踪诡秘,嗜血成性。
泛寒的刀,霸气凛然,十几柄,直击那人。他稍向后移,拔刀四顾,连环四击。
刀与刀是不同的,就像人与人。那人的刀长四尺,重六十六斤,普通人根本无法单手举起,他却挥刀自如,虎虎生风。
显然,他不是普通人。
白衣人虽众多,看情形却落下风。雪不知何时又开始落,风也怒吼。
白衣人换了战术,变为轮番攻击。
他的刀,舞得更兴,白衣人不在群攻,正合他意。
刀斩起三两雪,狠狠的向白衣人劈去。狼,一种非常狠的动物。他的狠只比狼少一点。
白衣人挥刀去挡,不料虎口剧痛,刀落,鲜血飞洒,人倒风中。
其余白衣人见状,大吃一惊,便蜂拥而上。那人身形一矮,一个扫腿,雪地烙上月牙般的坑。白衣人急用长刀点雪,旋转后撤。
那人趁势弄刀,斩白衣数人。白的雪,红的血。雪的寒,热的血。冷暖自知,当然死人不知冷暖。白衣人的心冷得寒颤,身体却冷汗涔涔。
刀逼近白衣人,刀刃锋利无比。
白衣十四客,江湖有名的杀手,他们出手,未曾落败。
故都的小楼,四季如春,今夜如是。白衣十四客却客死异乡。
那人拂去脸上的发丝,抹掉额头的鲜血。他缓缓的回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尸体。
一口酒的时间,可以失去很多宝贵的东西,比如生命。
少年嘴里的酒,含了有段时间,才缓缓咽下,舒爽。他眼里是一个大步流星的人往城墙走去,他的刀上歇着一片雪,前方落着一瓣雪。
一点雪处有一人,他从城楼飘落,背对带刀的人。
青色的背影,立于城门口,持刀的人定住脚步。
青衣人道:“不愧是颜七当家,十四客也未能伤你分毫。”
“如果是朋友的话请让路,敌人请出手,别废话。”持刀人持着刀说。
“如果想要你命的人算朋友,那我应该是你的知己朋友。我要了你的命,那就无须让路。”青衣人移步转身,手持儒扇。
“小李杜?”白衣人惊奇道。
“能被大名鼎鼎的颜刃生知晓,是在下的荣幸。”
小李杜,并非学识渊博,能吟诗作对,而是他叫李杜,不知何时,江湖中人戏称他为小李杜。
持刀的颜刃生看着小李杜,启齿说:“你,为何沦落至此?”
小李杜脱口而出:“爱财。”
颜刃生道:“你就想用扇子杀我?”
小李杜笑了笑,耍着扇子说:“有何不可?杀人并不是刀的专属,也不是剑的特权。能杀人,扇子也是好武器。”
“不错。”说完颜刃生把刀插入雪里。
小李杜的扇已划空,凌厉的向颜刃生击来。
颜刃生挥脚,用力踢向刀背,激起千层雪。
扇,由远而近。它看似轻盈无力,却透着刀刃般的锋利。
刀,由近至远。它沉重无比,却挥洒如扇。
刀和扇的邂逅,并激起丝丝火花,缠斗在一起,久久未分。
小李杜持扇发力扣向颜刃生,颜刃生拖刀闪开,他飞踏上梅树,一个回旋,斩向小李杜。
借梅树的力,凌空劈斩而下,这一刀如此疾速,可开山裂石,如果小李杜步法慢半分,命则矣。
可是小李杜的步法迅捷,身形奇快,他瞅准颜刃生凌空之时,脚尖点地,脚下生风,收扇当肩,继而奋力挥向颜刃生。
颜刃生自以为自己的快,比风快三分,没想到小李杜更快,扇已向自己飞来,凌空的自己,无法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扇飞向自己。
有种无奈叫束手无措,有种自杀叫自负。
有种人怪得出奇,爱管闲事便是其一。
梅林里的少年,此刻正仰头叹息,因为酒壶已空,酒又没了,而风雪更大。
少年收了空壶,合上壶盖,他背上的剑却已出鞘。
剑,飞走,向远方。
凌厉的扇,被飞剑击落。剑,已被主人入鞘。
被剑削碎的雪瓣,还没有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