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我的母亲是个极宽厚仁慈的人。
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后坡下有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河边有一大片斜伸入水中的石板,那里是我们课外活动最爱去玩耍的地方。河边最害怕落水被淹,因此老师家长都严禁一个人独自去玩。一次老师出了一道比较难的数学题,告诉大家,谁做对了谁就可以自由出去玩了。我的数学比较好,早早做出来了而其他人还坐在教室里。我一个人也跑去河边玩。刚开始只在离水边较远的石板上跳跃,拣石头打水漂。那清澈得发蓝的河水实在对我诱惑太大了,我只想把鞋子脱了,到水边去踩踩水,不到河里去。我光脚沿石板慢慢走向水边去,不曾想那沒在水面下的石板有层青苔,光滑无比,我刚一踩上去即顺势滑入河中。几下慌乱的扑腾及沧水后,我幸运地爬上了石板,一身衣服是全湿透了。找人代我向老师告了假,估计这会母亲外出干活还没回来,我赶紧一溜烟尽拣无人的小道跑回家,胡乱找干衣服换了,把湿衣服藏在母亲最不可能注意的床底深处。过了很久,母亲老是闻到床头有股霉味,四下查看,终于在床底下发现我已经霉烂的衣服。这下只能把实情告诉母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但母亲并没有打我,只叮嘱再不可以一个人到河边去玩,出了什么情况回家要告诉父母。
在包产到户前生产队实行集体劳动凭工分分粮,我家姐妹四个读的读书,小的还沒上学,只有父亲母亲可以挣工分,属于人口多但缺乏劳动力的家庭,生产队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吃。有一年眼见家里就要断炊了,母亲在河边沙地干活的时候,当着全生产队社员的面哭了,她哭求队长借粮给我们家而队长无情地拒绝了。那天夜里父亲从别的生产队借了一背篓稻谷回来,给我们姊妹说了母亲白天在沙地哭求队长借粮的事。我无比震撼,小小的我第一次体味心疼母亲的滋味。
后来我到东北上大学,每每假期过完该返校了,母亲总是半夜就起来把饭做好,坐在炉灶前等到了时间喊我起来吃饭,再一路护送我到镇上赶车。走过几公里的沿河石板路到街上公路边,天才隐约泛白。看着往回走的偷偷抹泪的母亲的背影,我知道我的母亲又会许多夜无眠了。
今年春节回家,满头白发的母亲一看见我就拉着我的手说:“恐怕有十多年没见了。”一旁的小妹说:二姐前年还回来的。我忽然想流泪:不知是母亲开始不记事了呢,还是两年对她而言太长久了?决心等儿子今年高考了,回去陪母亲多住些日子。
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