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就没有什么舍不得。
爱了，就没有什么舍不得。
文/秦明月
大概爱情也是如此，重复旧的行为，只会得到旧的结果。爱了，就没有什么舍不得。
1
2007年夏天，陈尔栋失恋了。女友尉蓝和男网友一见钟情后，拎着大包小包离开了他。没有激烈的争吵，她只是说“我不爱你了。”
尔栋也想过死缠、挽留，可除了爱还有什么值得挽留的理由，偏偏她提出分手的理由就是“我不爱你了。”他怎么也无法理解，爱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说不爱了？
他在一家房地产代理公司做策划总监，平素工作很忙。女友在的时候，每晚深夜回家，尚有一盏温情的壁灯为自己亮着，不至于觉得孤单。女友离开后，150平的房子，突然显得空阔无比。尔栋不喜欢这样的寂静，孤单。他在那年夏天的人生目标，就是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呆着。
2
同学聚会上，认识了一个叫提线木偶的女孩。留着整齐刘海儿，长发披肩，发稍也是修剪得整整齐齐。一身绿裙，眉清目朗。颇有些娃娃脸，素白的脸蛋配着葱绿一样的颜色，显得轻灵活泼。
同学介绍说提线木偶是她网聊来的闺蜜。在一个叫肆舞堂的街舞团队。“老陈，你得关照我们的木偶，有什么开盘典礼的，给他们机会啊。还有，她现在没地方住，你那里不是空着吗？让木偶去你那里住呗！”
木偶转向他，做一动不动微笑的聆听姿势，目不转睛的看他，眼神清冽幽凉。尔栋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只好点头说“好的。”
3
一台电脑和音响，外加一个超大旅行包。就是木偶的全部家当。她很郑重跟他说“鉴于你这里拎包就住的优点，所以交你一年的房租。”
她让尔栋喊她木偶，并说，“我22岁，肯定比你小，以后我喊你老陈了。”
30岁的尔栋，尴尬的笑着，手里拿着她递过来的那叠厚厚的钞票，有些啼笑皆非的。
木偶那段时间跳Poppin(机械舞）。所以，Poppin的背景音乐总是跳跃在整座房间里。
尔栋深夜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音乐，吵嚷的不行。他就有些后悔把房子租出去。
敲她的房门，请她能不能在他在家的时候安静一些。
木偶的脸汗津津的说“老陈，我已经预交了你一年的房租。还有什么问题吗？”
尔栋指指那两个黑色的音箱，又指指墙上的挂钟。木偶很无所谓的说“这是我的工作。我会尽量注意，不过，请你也谅解一些。”
尔栋发现，接下来木偶照常，从未尽量注意。
持续了一个月，尔栋终于受不了。闯进了木偶的房间，关了她的音响，“啪”把一叠钱放在电脑桌上“好了，木偶，我受够了。你找别的地方住吧。”木偶刚要张嘴，尔栋马上摆手说“好了，什么也不要说。就这样吧，多出的一千块是我的违约金。我希望晚上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搬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4
那天晚上，尔栋回家后，果然没有听到那些让人总是把心跳到嗓子眼的音乐。他推开那间房门，木偶的家当还在，人却不在了。
尔栋一直等她，想知道她到底什么打算。他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周遭静悄悄的。外面马路上的车灯一闪一闪的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投射出一些平行的白光，从东向西移动，或者从西向东移动。他突然有些害怕，木偶不会出什么不测吧？她其实除了没白天没黑夜的练舞，放那些音乐外，其他时间里是很安静的。不多话，亦很少领朋友回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份。
躺在床上，猜测天花板上那些影照出来的线条来自哪些窗户，数着那些从东向西，从西向东移动的白色线条，一辆一辆的车不断来来去去，没有一辆载回来那个叫木偶的人。
尔栋失眠了。。。
5
一个星期过后，木偶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个月过后，木偶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尔栋找他的同学，问QQ上木偶有没有上线过？同学摇头。
他在这个城市里找那个叫肆舞堂的街舞团队，没有人能很清楚的告诉他，肆舞堂在哪里。
越来越多的时间他呆在木偶的那个房间里。打开木偶的电脑，打开那些音乐，把音响开得大大的，跟着那些教程，学跳舞。
尔栋第一次在那些嘈杂的音乐里，听到了一种宁静。有些街舞底子的他，在木偶离开后的深夜里，学着Poppin舞步，突然觉得自己很象一只木偶，对，一只提线木偶。
他甚至喜爱上了这种舞步和节奏，跳累了，就躺在木偶睡过的床上，看天花板上那些刚经过他的房间又来到这个房间的白光。
6
秋天很快就到了。
女同学给了他一张街舞比赛的门票，“听说肆舞堂有报名，去找找看吧。”
尔栋坐在第一排，等了好久才看到肆舞堂出现。
木偶的表情很空洞，眼神落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仿佛不想动起来，却无计可施。随着音乐的加快，动作越来越夸张……一身绿衣的她就像被控制住一样，所有的动作变成了影片一格一格的分格镜头。正想看她接下来还有什么摄人心魄的举动时，她却像木偶被剪断了钱一样很突然的一动不动，耳边的音乐也戛然而止。
一片寂静，其他的三个人站在木偶的9点、12点、3点的方向，在停止的时间里，做拧发条的动作。当发条上足，整个舞台响起清脆悦耳的叮咚声。音乐响起，木偶开始缓慢的旋转，旋转。。。。。。象极了八音盒里单腿跳舞的舞娘。
7
肆舞团比赛的成绩是第二名。尔栋看到舞台上木偶表情失落的转身离去，失望的背影略有颤动，好像是哭了。
他跑去后台。看到木偶站在那些强光里，吃糖。身上笼着一层橘红色，表情冷淡，让人心疼。尔栋想起她的QQ空间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和置顶的那篇日记。“我爱你，请给我糖吃。”
他喊“木偶！”
木偶冲他笑了一下，旋即脸上又泛起清冷的色彩。
尔栋对她说“木偶，你跳的很棒！”木偶边吃糖边点头。
尔栋“你看我跳的怎么样？”说完，滑步给她看。木偶的眼睛睁圆了看他，有些吃惊。
尔栋一边滑步一边说“木偶，回去住吧。不交房租都行。”
那天，木偶告诉不断滑步给她看的尔栋，她加入肆舞堂就是为了这个比赛。男友喜欢上了一个Poppin跳的特别好的女孩子。决然和他分手。她苦苦哀求，男友说“除非你Poppin跳的比她好，也能拿第一。”这是她为什么白天黑夜都练舞的原因，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木偶说，男友只爱舞跳的最棒的女孩。自己无力去从别的女孩子那里争回他了。“我不可能永远做第一。对吧？老陈？”
8
木偶回来后，房间里很少像以前一样跳跃着那些音乐。
尔栋经常给她送一杯加了冰糖的茉莉花茶，对还在难过的她说“哭吧，你是女孩子，又小，是可以哭的。”
他还买了一个湖绿色的糖盒，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每天往里面放着不同花样的糖果。她从不买，好像知道他会买给她一样。
入冬后，尔栋越来越忙，总是很晚才回家。他发现木偶很少出去演出。问她，为什么？木偶不说话，给他白眼，很像说他多嘴的样子。
木偶的眼睛是细小的那种，浅眉细目，而且单眼皮。所以，即使白他一眼，也让人觉得好俏皮。
她在家的时间尔栋心里常乐着，总莫名的哼唱起庞龙的那首《小眼睛姑娘》。“小眼睛的姑娘坐在我的身旁，我偷偷的看她长得还真漂亮。小眼睛的姑娘坐在我的身旁，我偷偷爱上了她的温柔善良。”
客厅里的那盏壁灯在深夜里又温柔的亮了起来。更令他感动的是，餐桌上，总是热腾腾的放着一碗汤。她煲的汤在冬天的夜里驱逐着尔栋身上的寒气。尔栋想和她说谢谢，可她总是适时地转身回屋，不给他道谢的机会。
难得白天在家休息的时候，就看到她拿着一个喷壶，木偶一样在阳台上浇那株栀子。或者，一片一片的擦凤梨的叶子。凤梨开黄色的花，是尔栋费尽周折买到的。
尔栋没有对木偶说，我爱你。但他知道自己心喜她。
9
深冬。
有天晚上，他们站在阳台上，看窗外那轮很凉薄的满月。木偶把MP3的一个耳机塞到了尔栋的耳朵里。
是那首刘力扬的提线木偶。“。。。古老的铁盒木偶跳舞，谁来操纵我的嘴，我睡了多少年。。。”
那种莫名揪心的感觉又袭上尔栋的身。尔栋的左手握紧木偶的右手，木偶转脸看她，一滴眼泪从她的小眼睛里滑落到他的手背上，能感觉到那眼泪的温热。只是，她的手传给尔栋的温度是冰冰凉凉，毫无热气。
尔栋轻轻环住了木偶“木偶，让我像温暖自己一样温暖你，好不好？”
他听到木偶说“陈陈，你真的愿意温暖我吗？”
尔栋听到那声“陈陈”，如电流穿过身体，有些酥酥麻麻。他没有向她说过他的乳名，但是，她猜到了。尔栋就是陈字。她喊自己陈陈，还有什么示爱的举动超过这一声柔弱的呼喊？
那晚，他携她的手，对她说“我愿意。”
忘掉给自己带来伤痛的那个人。用等那个人不会归来的时间去另外爱一个人，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爱过了就不能不爱吗？尔栋问木偶。
陌生的就不能爱吗？木偶问尔栋。
他们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可以，可以。”
木偶告诉尔栋“以后，叫我眀伊，秦眀伊。”
10
圣诞节那天早上，尔栋和眀伊正吃早餐。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两个人吃惊地看着站在眼前的蔚蓝。蔚蓝手里拿着一把房门钥匙。
尔栋问蔚蓝“你怎么来了？”“累了，觉得还是你对我好。”说完，不由分说，提着包就闯了进来。
尉蓝坐在沙发上，看着眀伊问尔栋“她是谁？”
尔栋“秦眀伊，我的未婚妻。”
蔚蓝吃惊喊着“啊？”用一种不相信的眼神看他。
尔栋有些生气“尉蓝，我不可以再找女友吗？你何必这么惊讶！”
眀伊穿上外套，喊蔚蓝“姐姐”。跟尔栋说，“你们聊会儿，我出去转转。”
尔栋看着眀伊轻轻的合上房门。坐到依旧吃惊的尉蓝面前说“咱们好好谈谈。”
谈了好久，尉蓝一直在哭。
尔栋“你回来，并没有让我感觉到欣喜若狂。你让我很无措。但是这种无措不是因为喜爱而是因为无助。”
“我爱不了你”还是当初尉蓝对自己提出分手的那几个字，只不过颠倒了顺序，又成了他拒绝尉蓝的理由。
尉蓝哭泣，恳求尔栋给自己一次机会。
尔栋默默地从尉蓝手里拿回家门钥匙，穿了外套，出门去了。
11
外面正在下雪，他看到眀伊站在小广场薄薄的积雪上，头微微偏左低着，表情黯然。
尔栋走到眀伊身边，拍拍她身上的雪，摘了一个耳机放到自己的耳朵里。掏出一块蓝色的糖果，递到眀伊面前。
尔栋举着那块糖，一动不动，看眀伊。耳机里传来的歌曲还是那首《提线木偶》。他发现眀伊的眼睛并不小，刚好能装下他的身影。
蔚蓝坐着出租车缓缓的经过那个小广场的时候，看到眀伊接了尔栋手里的那颗蓝色糖果，眉目间淡出了一抹心甘情愿的幸福。
大概爱情也是如此，重复旧的行为，只会得到旧的结果。爱了，就没有什么舍不得。蔚蓝看着一闪而逝的他们对自己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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