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不烂这件衣服了”——钟叔河

《十三邀》里面对话钟叔河老先生这一期，最后这一句话把我感到了，有种泪目的感觉。他说他不需要再更新了，家具不需要更新了，衣服也不需要更新了，然后扯了扯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说：“我穿不烂这件衣服了”。

瞬间真的让人感受到暮年的悲哀。弹幕上也有很多网友说被这一句话感动了，瞬间流泪了。钟先生很谦虚，说了他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不是啥大人物。最后回答青年朋友提出的生活无力感的问题，他勉励年轻人都要去开悟，提高全民的常识和智识。当然，在有生之年，他自己也在努力地启发大众。我们希望他也能努力把那件衣服穿烂吧。

不管是大学者还是普通大众的暮年，都会有一种关于暮年的无声悲哀感。英雄落幕，美人迟暮，平凡大众的垂垂老矣，一种生命走向衰亡的无力与叹息。

还记得好几年前家里爷爷快去世的那段日子，那是从小到大第一次体验到自家的至亲人离世。春夏的季节，天气早就暖和了，或者都有点热了。姑妈大概在开春时给爷爷买过一件皮袄马甲，黑色的皮，内里是厚厚的白色的棉绒，当然这并非贵重的真皮马甲，只是看上去还是很有质感的。

可能不管爷爷那一辈的人，还是爸妈姑妈那一辈的人，或者我们现在年轻人，有的人还是认为皮衣很显贵气。所以老人家收到这样的皮衣礼物是开心的。但是天气热了，已经不太方便穿这件厚皮袄马甲了。

而他自己知道已经等不到下一个冬天了。他让家人把那件皮马甲拿给他，坐在农村竹制躺椅上的他，套着那件马甲，套在身上过了许久……

那时我应该不到20岁，看到了一个老人对生的无比留念，以及对死亡的害怕感与无力感。也深刻体悟到了陪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长大的亲人们都会慢慢地离开。

那段时间的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竹制躺椅上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浑浊的眼睛其实早就看不太清了，也尽力在记住这个世界，甚至还要求去穿一穿那件要等冬天才适合穿的厚皮马甲。

等不到下一个冬天，提前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穿一穿。那件新衣服，他也更不可能穿烂。他知道，他也很清楚。他知道会离开，他自己的画像早几年就让画师帮忙画好了，裱好在画框里了。

那时的我们第一次静距离感受死亡，看到他对那件衣服的留念，揣摩一个人知道自己等不到下一个冬天会是什么体验。

看到钟先生清醒地扯着身上的衣服说：“我穿不烂这件衣服了”时，不禁回忆泛滥。人之生，总有涯。伟大亦或渺小的生命，都将会走到尽头。有生之年，不留遗憾的离开是一大幸事。

活着的时候请痛快活着，清醒理智睿智，能启发影响多少人就尽量吧。再说，照亮身边的那一块空间也很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