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你从来都不是狗尾巴草!
晚上刷新闻,读到江西女孩董顺珍,因家中变故,作为长姐的她,毅然挑起一家重担,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奉献了自己最美的年华,为弟弟妹妹营造了一个温馨的港湾。又有安徽女人方素珍,呵护大头弟弟十几年。再有贵州姐姐张颖,舍弃学业,用全部精力照顾患病弟弟,更说即使嫁人,也要带着弟弟。
读完有感动,有敬佩,有唏嘘,也有浅浅的悲愤与无奈。
都说长姐如母,尤其是在双亲已离世或一方离世的情况下,长姐往往为生活所逼,用羸弱的双肩,硬生生地扛起姐姐与母亲的双重责任。可是,弟弟妹妹是祖国的花朵,长姐你也不是狗尾巴草,为什么你就不能自私地幸福?
其实我明白,这种问题有多愚蠢多肤浅多悲哀。如果不是因为生活不易,谁会愿意舍弃自己的幸福奉献终生?
明镜为了明家,为了三个弟弟,放弃了爱情与信仰甚至生命。但她终究是值得的。因为弟弟们爱她敬她,明家处处温馨有爱。她在弟弟们的心里,是长姐,是女神,是永远无法代替的英雄。
浣碧犯错之后,跪拜甄嬛,梨花带雨,低唤一声:长姐。多少恩怨情仇,皆包含于此。
可这到底是虚构的故事。真实生活中,长姐所走过的风雨,经历的坎坷,受到的委屈,往往比我们想象中更多。
碰上有良心的还好,若是养了一些锱铢必较的白眼狼,岂非一腔心血向东流?因为即使是一母同胞,性格差异也是十分明显并且永远客观存在的。不要指望人人都如长姐你那么善良那么大度。对其一千次好,只要有一次小小的疏漏或偏袒,这怨恨就在对方心里埋下了根。也许只是因为弟弟要娶老婆而长姐掏不出钱,妹妹谈恋爱长姐投了反对票。大到娶妻盖房,小到白菜一棵,即便长姐三头六臂,也难免顾此失彼。恩怨的种子,总是在一些不经意的小细节里悄悄种下的,日积月累,温情的生活下其实滋长了多少不满与抱怨。或有一日,因了某个契机,便会爆发出丑陋的面容。如果长姐的爱情也平凡无为,那么只会更遭嫌弃。所谓长姐夫,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称谓而已,从来就不入他们的法眼。
只是长姐不自知。她在原地一如既往掏心掏肺地付出,而弟弟妹妹们却在她的庇佑下一直大步往前。弟弟有了新媳妇,妹妹嫁了有情郎,见了世面,硬了翅膀,终有一日,再见到沧桑的长姐,早已经无动于衷。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她不计回报的付出,早就忘却了,长姐也曾经貌美如花,也需要体谅与尊重。
这是人性的弱点。暂时无药可医。
我的母亲,也是一位长姐,家有姐弟六个。我的外婆,在我四岁时便已离世。她扮演长姐如母的角色,似乎要比旁人来得稍晚一些。曾经读《小姨多鹤》,以为全世界的小姨都命运多舛,如今却发现,其实世界上的长姐也差不多。如果说长姐是一棵可以庇荫的大树,随时为众多弟弟妹妹解决鸡毛蒜皮,随时为其提供所需养分,那么底下的小伙伴们就是绕树而长的菟丝花。
到了我这一代,我也成了长姐。无论是舅舅家的还是姨妈家的,小时候都是我的跟屁虫。我领着他们玩老师上课的游戏。小不点一人一张小凳子一溜儿坐着,我站在前面,手中挥舞着一根小树枝,很是神气活现。有一次我不知从哪里捣鼓来一把小木枪,如获至宝。到了晚上,领着小家伙们在黑乎乎的堤岸上玩。我手拿小木枪,头上扎了块小手帕,想象自己是游击队员,很是威风凛凛。我被这样的想象弄得热血沸腾,路旁每一片树叶的晃动都差点让我紧张到抽搐。我们一个牵着一个,既新奇又激动。
这样的场景,让我终生难忘。
事实上,我这个长姐的身份,与母亲不可同日而语。我虽然小时生活在农村,可也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哪里能体会上一代长姐的艰辛与不易。现在想想,为什么我总是如此深切地怀念童年时光,或许只是因为,那时的我不谙世事,只觉每个人都单纯善良,世界天真美好,生活处处如初升的太阳,明媚而舒展。我总是梦见自己扎着羊角辫,穿着花裙子,站在外公家低矮的屋檐下,小雨打湿了门前的青砖。远处堤坝外,只露出一个尖尖顶的“江申111号”雄纠纠地驶过。我曾经有一个伟大的梦想,想在江边盖一座大房子,所有人都相亲相爱生活在一起。它应该是红红的砖瓦,粉色的外墙,每个房间都窗明几净,屋后还有翠绿的菜园。
可惜,苏轼早就说过,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曾经我以为永远挺拔的大树,不知不觉间已然苍老。瘦削,耳背,高血压。记忆力也不似从前。没有了锐气,没有了热情,也没有了份量。而大树上所有伸展出的枝丫,已经郁郁葱葱,光亮傲娇。
凡事,皆是有因才有果。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只是因为心系家庭,肩负重任,才会心甘情愿,负重前行。当你轻易苛求愤怒不快时,莫要忘了,长姐也是个普通人,并不是神一样的存在。当菟丝花们肆意生长高高在上时,也莫要忘了,长姐到底也不是狗尾巴草。虽然她的出生一早便注定失去了攀附依赖的资格,可她一样可以成为热烈而奔放的向日葵,向着阳光,负重而长。她一样值得被善待,被呵护,被尊重。
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世间长姐,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