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值得信赖深交的灵魂

2018-07-22  本文已影响151人  李延军

文/酸枣

这是一部谈不上书的书,因为该书不见出版社,更没有书号,仅是一位八十老翁对自己一生自以为重要的节点,进行了一种横切面式叙录与思考,最终以电子文本方式结集呈现出来的一部文稿而已。

这又是我读到的一部极其重要的书。其中的很多人和事儿,我虽未亲身经历,却感同身受,尤其是其屈子式的上下求索与追问,及其一以贯之的价值观,对我这个以阅读历史为趣的人,犹如高山流水,心有戚戚。

这还是一部有担当的书。其中的很多人和事儿,是我们很多人所不知,或知之甚少,或视而不见,或唯恐避之不及,更没人刨根问底,再不说就会被遗忘,被遮蔽,而这部书却直面相对,直言相告。其中的很多思考与追问,同样是我们很多人所思所想与所困,却说不明白,或不便说不敢说不会说,而这部书将我们的这些不知所措,直言不讳地从一位以严谨著称的科学家口里说出来了。能说人欲言而未言,人有思而不得,走在我们思想前面的书,我毫不犹豫称其为担当。

这更是一部难得的奇书。如今八十岁的老人也不少,写个回忆录打油诗什么的老干部式文体,再花钱印一下,也不稀罕,但一位八十岁的物理学家,反串写出一部审视社会反思历史有深刻见底有独特棱角的书,就难得一见了。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部求真的书。在一种求利不求真的染缸中,油腻世故者大行其道,即使酒后也难吐一句真言。特立独行、单纯厚道者凤毛麟角,步履蹒跚。一个求真的人,不是被视为傻子就是异类。所以我们才对人生两头真感慨唏嘘——小时候说真话,老了说真话。小时候是童言无忌,人性净土尚未污染,在不断遭到成人和社会同化后,就逐渐变成与我们一样的油腻分子;如果人老了,还能保持几分童真,良知萌动,说上几句真话,就惊呼为宝贝了。茫茫人海,大千世界,能与一位一辈子表里如一做实事说真话的老人邂逅,再读到倾其一生所学所思,用心血凝成的一部说真话的书,岂不是幸运中的幸运?

就我拙眼所见,该书无一处说的不是真心话、老实话、实在话,何况这些话出自一位以探索自然真相,追求客观真理为业的老人之口,其真实真诚程度与科学含量不言而喻,弥足珍贵!他说的那些话,告诉我们的那些事儿,思考出来的那些理儿,无处不洋溢着人性的光辉,知性的悲怆,真理的锋芒。尽管很多人不爱听,不敢听,不屑听,因为我们贪利怕真得太久,在黑暗中匍匐得太久,混迹于谎言太久。说真话求真理,会剥去我们的伪装,暴露我们掖着藏着的那些小,甚至伤及自身,受不起太多的伤。人性天生趋利避害,所以我们精致利己,聪明过人,处处设防,小心翼翼,就这样远离了真相,失去了真理,没有了创新能力,以致于那些“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书越来越少,越来越难以读到,所以才凸显出该书的独特价值。

如果我们的认识水平能进化到这一层次,就不会再在乎该书的具体承载形式,更该看重一位暮年老者,用自然科学目光,打量八十年人生过往,审视纠缠一生的人文社科万象,集一生勇气,告诉我们的那些奇葩的人和事,直言不讳说出的那些老实话。这是我们油腻人生中难得一见的嶙峋峻骨,翩翩浊世幸存的一股清流,一代知识分子一息尚存的高贵灵魂与浩然之气。这才是我们民族五千年生生不息的珍贵思想根脉。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该书谈不上是一部文学类的书。从本书中的素面文字和拙扑行文,就可以看出端倪。老人非人文学科出身,其真实身份是位成就卓著的低温物理学家,曾是奋战在我国低温超导领域的一线科学家,人文社科显然不在其关注之列。一个人不关注人文社科,并不等于你就能独善其身,置身于社科之外,守住那颗赤子质朴之心。人文社科无处不在,只要你还是个社会人,你对它即使一无所知,毫不关心,它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浑然不觉间影响着你,肆无忌惮摆布着你,你的一生命运无法与之脱离干系。这在老人及其同时代科学家身上,表现尤为突出。他们犹如波涛汹涌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一生命运潮起潮落,跌宕起伏,被卷入一场又一场运动,一直与惊涛骇浪为伍,步步惊心。要想把握自己命运,追逐自己的诗和远方,无疑天方夜谭。能侥幸残喘至今,已是洪福齐天。不然他们那一代人取得的成就会更大,人生走得会更远。

不言而喻,这是老翁集八十年人生心血凝结而成的一部锥心蚀骨之作。该书从老翁小时候记事儿写起,一直写到今天,历史跨度至少达七十多年之久。七十多年,对于一个人,已是足足一生的宝贵光阴,但对人类历史,仅是沧海一粟,眨眼之间。历史眨眨眼,打个盹,就是我们的一生芳华。这期间,如果历史笑逐颜开,我们一生就阳光明媚;如果历史愁眉苦脸,我们一生就阴云密布。我们一生的安危祸福,就这样由这位任性的历史小姑娘,挤眉弄眼,或嘲笑,或戏弄。我们如鸿毛之轻,束手无策,不知何去何从?而这位做低温物理研究的老翁不信邪,不服输,不退缩,不放弃,不言老,永远保持年轻时“做人要有良心,做事要有雄心”的胆略,像传说中的老愚公不轻言卑微去移山搬石一样,不管天高地厚,无问西东,对自己的一生坎坷过往,对纠结自己的纷繁浊世,对戏耍自己的历史女郎,上穷碧落下黄泉,刨根问底,思索追问,并将其探索之偶得,奋笔疾书,日积月累,方有此书问世,与世人分享,启迪人间混沌。

我有幸与老人交厚,非邀我为之写序不可。面对这样一部书,面对这样一位老人,我不敢不实言相告,我诚惶诚恐,一直未敢明确应承。之所以诚惶诚恐,最直接的原因不说,只说次要原因。首先,这位老翁比我父亲的年龄都长,对一位如此长者品头论足,我一直视为大不敬。这位老翁年龄比共和国历史还长十岁,八十年风雨历程,与这个波诡云谲的民族历史血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七十多年人生际遇,历史疮口,恩怨情仇,不堪回首,不忍卒读,更何况是一位八十岁物理学家用研究“原子分子运动规律”的方法,对“人类活动规律”进行透视后发出的真知灼见。我深知自己才疏学浅,人微言轻,岂敢肆意置喙。何况自己又身处爬坡上坎风雨交加的人生半途,有太多的自顾不暇与人性忌惮,不能不诚惶诚恐!

其次,老翁之学识,如泰山北斗,我只有高山仰止的份儿,岂敢不自量力,信口雌黄。在科学界,老人是著名低温物理学家,凝聚态物理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系副主任,编过大学物理教程,发表过80余篇专业论文,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入编美国1989年版《超导名人录》,其研制的低温热导测量仪获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奖,低温电容液面计获中国科学院1978年重大科研成果奖和安徽省重大科研成果奖,至今无人超越。老人一辈子埋头科研,教书育人,慈悲为怀,善良有加,爱生如子,桃李满天下,他说在美国的某个犄角旮旯遛个弯,就常常不期而遇自己的学生迎面打招呼。

对这样一位声名卓著德高望重的老者,根本没有我这个小人物妄加置喙的资格!但又不能不写点儿什么,因为老人相信我,一再真诚相邀。我能感觉到,只有我给他写点儿什么才心甘。出于自己的难处,我一再推拖,让他再等等。不料老人说,你们还年轻,可以等下去,而我已年逾八十,快进火葬场了,没多少时间可等了!如果实在为难,绝不勉强朋友!老人已把这部书当成了自己的垫棺做枕之作,与陈忠实有一拼!我一时满眼悲怆,长久不语!顿感错失这个机会,我将会一生不安,对不住这位视我为知己曾为我两肋插刀的忘年老友!

我与老人年龄差距如此之大,但并不妨碍我与之成为无话不说坦诚相待的朋友。与老人不期而遇,缘于他博客上的那些文章。至少十年前,我无意闯进老人博客,不知不觉被他那些关于教育关于大学关于历史关于人生的真知灼见所粘住,彼此之间于是有了一些文字上的惺惺相惜互动,逐渐成了没有见过面的文字上的熟人。

听老人当面赐教,源于儿子考上了老人执教的大学。因儿子之故,曾顺便拜访过老人两次。第一次与之相约,老人激动异常,盛情相邀,并自告奋勇,非要为刚入学的儿子上一堂课——如何读好该大学。老人说,从中学到大学,是一个学生的关键转折期。很多在中学特别优秀的孩子,上大学后失去约束,放任自流,甚至染上游戏成瘾,学业荒废,教训惨痛,是老师最不忍心见到的事情。为此,他结合自己读大学和一生教大学管学生的亲身经历,总结出一套自己的独有经验,经常自觉自愿利用各种机会,在各种场合,为大一新生甚至家长无偿送上他的宝贵一课。比如,他给新生讲“大玩与小玩”的利害与取舍关系,在本书就有收录,非常切中肯綮,根本没有司空见惯的华而不实大道理,就能让孩子们潜移默化心悦诚服地接受践行。儿子大学四年的顺利成长,与这位老人的那一课密不可分。

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不仅认识了现实生活中一位知识分子的高贵灵魂,更深刻见识了一所让我眼前为之一亮的大学。出于一个写作者的敏感,更出于自己的一贯情怀,对这所特立独行的大学因此产生了极大兴趣,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写下这所大学积数十年之功沉淀下来的郎朗风骨,及其特立独行的不凡历程。

与其说我在研究解读这所大学,不如说是在抒发自己的一份人文情怀;与其说我在抒发自己的个人情怀,不如说我在研究解读眼前的这位老人。老人是这所大学1958年成立时的第一届学生,毕业后又留校任教,直至退休,至今还住在这所大学安度晚年。老人一生与这所大学同呼吸,共命运,是其六十年历史的直接见证人,称其为这所大学的活化石并不为过。老人一颦一笑、举眉投足,无不展露着这座名校的铮铮风骨与高贵情怀。这所大学六十年风雨兼程,慷慨激昂,弦歌声声,号角嘹亮,把科学的红旗插上一座又一座高峰。这是回荡在老人心底那曲永不停息的生命交响曲。

当我把写好的稿子送与老人指教时,老人逐字逐句把关修改,还提供了许多我不曾见过的珍贵史料。他不但在自己博客配图连载,还在当年春节制成电子书,作为拜年礼物,发给这所大学的世界各地校友。老人在配发的按语中说:“我是含着泪读完的,也许是我这个人眼泪不值钱”。可见,老人和我心中都有一个真正大学的理想梦。尽管也有一些读者和校友,包括我儿子,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冷嘲热讽,说今日之大学,早已今非昔比。尽管我们天真,尽管我们幼稚,但不该嘲笑我们的真诚,也淹没不了我们心中那个共同的理想大学梦。

此后不久,我陆续收到该大学大量校友的赞许与反馈意见,甚至有的校友将珍藏了一辈子不愿示人的原始资料发给我,为我不断提供着新素材。每到过年,还会收到大量校友发来的新年问候与祝福,甚至有不少校友已是我未曾谋面的知己好友。可见,很多校友心中也都有这样一个大学的理想梦!也正因为如此,我与老人愈加惺惺相惜。

也正是由于拙作在校友中的广泛影响,逐渐有校友产生了请我专门研究该校校史的想法,他们相互传染影响,以致于还真有几位校友给学校领导写信,建议将我招到学校专门进行校史研究。其中洛杉矶的楼望和与这位老者最为积极。老者还利用自己近水楼台的便利条件,三番五次去找学校领导和相关部门。虽然此事最终偃旗息鼓,但这些老校友对我的那份真情厚谊,令我终身难忘。尤其这位老人表现出的那份真诚与执拗,更是令我感慨万端,无以言表,无以相报!深感欠下了老人及各位校友的一份情谊。此后几年,虽也参与了一点儿老人其他书籍的创作与编撰工作,但由于自己科研创作任务繁重,与老人的直接接触日渐稀少,但老人对我的那份情谊,一直惦记在心,从未忘怀。

今年初,当老人将他的这部垫棺做枕之作发给我,让我给他写个序时,我告诉他正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无法上手,他非常理解,说不急,看我方便,时间不卡。其实我还是心存不少顾忌,如果因此婉拒老人的请求,我会于心不安,良心无法交代,灵魂无处安放。至于写的如何,能写成啥样,但我对老人的心必须真诚。

终于等来了暑期,匆匆了断其他写作事宜,迫不及待打开这部《八十自述》,一字字、一篇篇,我细心阅读。尽管一篇序文不能说尽全书精华,我还是唯恐遗漏老人的每一篇滴血之作;尽管书中的大部分文章,我以前业已读过,但还是尽量篇篇读到,唯恐失去灵魂再次洗礼的机会;尽管烈日炎炎,雷电交加,洪水四溢,俗事纷扰,我还是关门闭户,开足空调马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与恶劣气候抗争,心无旁骛地对待老人相托之事。所以才有了这些哩哩啦啦不成系统的絮叨之语。

别的不说,再次提醒诸君,千万别把该书当作文学作品去读,尽管我也顶着个半吊子作家的虚名为之作序。误作文学作品,唯恐败了你的胃口,也会使本书失去其应有价值。我可以保证,书中没有一篇是岁月静好拿腔捏调的装腔鸡汤,而是一桌桌满汉全席般的饕餮思想盛宴,甚至还有不少苦口难咽的济世良药,口味不适者也请尽早绕行。尽管世风霾浓,有“是老人变坏还是坏人变老”之问,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请君放心,走进该书,你就走进了一副饱经风霜的高贵灵魂,处处慈悲为怀,绝无丝毫碰瓷之虞。这是位有胆有识的智者长老,和盘托出的一生教书育人经验精华,能为你及孩子指点迷津。这是体内流淌一腔拳拳热血的人间行者,能为你行走世界打开一幅宽广无比的博大视野。这是一位民族忠臣孝子呈现给我们的一副侠肝柔肠,回荡着一股忧国忧民敢为天下先的胆识浩气。这是一家世界知名大学的慷慨悲壮命运交响曲,还是一位农家子弟坎坷人生求索路上留下的串串足迹,更有一位低温物理学家勇攀科学高峰的凌云壮志……

全书林林总总,没有一篇不值得称道,没有一篇不给予你启迪,我不能面面俱到,为大家逐一综述,仅说说这副灵魂真诚有趣的一面,就足以使你管中窥豹,领略这副高贵灵魂的博大乾坤,一定会使你迫不及待,蠢蠢欲动。

首先,我给你看一下这位老人以前写的自我介绍:“我,浙江诸暨枫桥人,今年78岁。如果你与我初次见面,乍一看,你很可能以为我‘聪明绝顶’。确实,我头顶没几根头发,真是绝顶,但并不聪明,这决不是谦虚,我来自农村,自知既不聪明,头脑也不灵活。我靠的是踏实、勤奋、笨鸟先飞。”多么简单淳朴接地气的一个老头儿!

“我的发型还是张竹山先生设计的,‘前方支援后方,地方支援中央’,即使这样,还是盖不住我的秃顶。我的秃顶是遗传我父亲的,白头发是遗传我母亲的。在我身上爹种娘种一目了然。”坦诚得毫无遮拦,无以复加,且风趣儒雅,一读就知道这是一位可以交心的坦荡老人。

“我从不染发,更不戴假发套,虽然不好看,但根根头发都是真货,决无伪假。你别看我现在是个丑老头,其实我年轻时还是双眼皮呢。不过,遗憾的是,那时我不知道眼皮还有单眼皮、双眼皮之分,等我知道双眼皮比单眼皮漂亮时,我已成了三眼皮了。”幽默,睿智,寥寥数语,一位坦坦君子形象跃然纸上。这是一副知性有趣的灵魂,与之交心相处,轻松愉快,踏实放心。

可见,老人对自己的短处从不遮掩,对于自己那口难懂的浙江口音就坦言:“我的普通话说得很糟糕,浙江口音特重”。这也是我与老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深刻印象。那天我和儿子拜访老人,进门最初的几句寒暄就卡了壳。有句话我们爷俩反复问了不下三遍,也没听懂啥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再重复了,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还是一旁的先生夫人及时翻译才解了围。原来老人是在问,你们是坐飞机还是坐火车来的?一时令人忍俊不止。

这还远不算尴尬,在本书《从我的普通话说起》一文讲的情况更糟:一名湖南籍研究生第一次上老人的“低温物理实验技术”课,回去见到自己的导师当场就哭了,说这堂课一句也没听懂!老人自己也说,因为自己的口音问题,生活中两种情况最为难:一是打电话,二是跟别人说自己的姓名。他第一次在电话上告诉我他家地址时,我就是连蒙带猜的,幸亏自己手里拿着救急的地图。他把口音问题归结为诸暨人舌头硬,自己思想保守,不屑于学普通话,并由此在文中引发意识形态上的保守与开放话题,对思想僵化,故步自封现象大加挞伐。老人因此不无自嘲的说,自己的文才比口才好。这得益于父亲在外经商,母亲不识字,从小就写信负责与父亲沟通锻炼的童子功,但文才也仅停止在高中语文水平,因为进了大学一直搞低温物理研究,语文水平就停滞不前了。

一位世界知名大学的高材生,教了一辈子大学,编过大学物理教材,发表过大量专业论文,做过报纸主编,写过无数人文历史思想评论,一直在埋头写作编书的老人,竟如此自谦,没有丝毫的傲气,可见老人的坦荡与真诚!但没傲气完全不等于没傲骨,千万不要因此看低了该书的水平,能用简单朴素的文才,表达出高深的科学原理与拍案惊奇的深邃思想,这才是真水平,大手笔,也正是该书的真正价值所在。至于我一直为之担心怎么给学生上课的困惑,其实难不倒这位智慧老人。老人自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这在该书的有关篇章也有详实交代。

老人甚至用一连串的幸运,来总结自己的一生:如今八十岁,寿命超过国人平均寿命,是幸运;出身贫农家庭,土改时分到田,是幸运;一心想上这所大学,但该校当年高考不在浙江招生,却通过二机部曲线上了该校,是幸运;毕业时本想紧跟潮流到艰苦边远地区工作,不料留校任教,一生与该校结缘,是幸运;在别人半生卷入各种轰轰烈烈的运动时,自己却埋头科研,做出了巨大科学成就,是幸运。更重要的是,老人在该校学习工作生活了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用过亏心钱,没整过人,也没挨过整,不该说是幸运,更是自豪。退休后经历丰富,在中学母校当过“打工爷”,在美利坚编过中文报纸,学过厨艺,当过保姆,家庭妇男,在纽约街头练过摊儿,卖过字……按他自己说,无一处不幸运!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学物理的老人,退休后无论干什么都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得意有加。他自己总结说,这一切均得益于他是物理实验老师的缘故。他说自己最擅长的是做物理实验,写实验课讲义,还得保证学生尽快学会上手操作,而且可重复。这是一个物理实验老师的基本功。退休后遇到的各种工作与挑战,都是运用这套物理实验手段将之化解于无形,且稳操胜券,令我这个冷眼旁观者惊讶连连!

比如他在当保姆生涯中的做饭与带小孩问题,就非常典型。做饭时,他把每做一道菜当成做一次物理实验,或广而言之生化实验。菜谱从网上一搜,就是他的实验操作教程。菜做好了,就意味着实验成功了。每成功做一次物理实验,就有一种成功的喜悦。做菜也一样,每做好一道菜,得到食客的称赞,同样是一种成功。退休久了,老不做物理实验,总觉得手痒,做菜正好弥补这一缺憾。他甚至跟夫人叫板,天下没有他做不来的菜,不服就试试。老人不光在自己家做菜,还大公无私教别人做菜和面点。教人做饭做菜,就权当教学生做实验。他把做饭做菜的方法当实验教程写出来,让人照着他的教程操作,保证做得毫厘不爽,而且可以反复验证。本书就有老人实验课一样的伦敦糕和烤年糕做法教程,令人一睹为快,惊奇不已。

在给女儿带刚满月的小孩时,保姆工作也是采用物理学家的工作方法和思路,将这一令多少专业家政人员都颇感棘手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令人拍案。一个退休老头儿居然在带一个吃奶小孩时,能同时做到看小说、做饭、下棋、校对报纸稿件“五不误”。这里面还真如老人研究的超导现象一样有大学问,这在本书也有奇妙而精到的总结。天下保姆那么多,但能做到这个老头儿层次的保姆,还真没听说过。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这物理学家绝不是白当的。

老人的这些神奇,仅仅是本书冰山之一角。本书的最大价值根本不在这些生活琐事的神奇,而在于老人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担当与敢言。我这里只能以这些生活琐事抛砖引玉,以小喻大,以点带面,为大家推介老人和这部书。生活琐事都能做得如此有滋有味,风生水起,何况那些形而上的人世间的社会科学大问题了。

序短话长,我只能点到为止,欲知没有提到的那些振聋发聩的犀利大问题,请君打开这部书吧,你会发现一个与序完全不同的大视野,别有洞天,令你脑洞大开,击节拍案!

胡言乱语,就此打住,权作序,不知老人与读者诸君以为然否?

二〇一八年七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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