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于我，不过是个休止符

平安夜，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休止符。

2005年的平安夜，与暗恋近四个月的男生在街道上走了一晚上。那一年的平安夜，天气冷到让人觉得似乎要下雪。空气中串联着彼此呼出的白色气体，而我的心早已积雪成冰。自那以后，山高水长，我已明白，我不过是他的一个陪衬。我与他的恋曲，不曾开始，就只剩下一个休止符。于我，割舍不去，于他，可有可无。当年老公这样评价他，“他对你也许有情，只是不足以让他动心。”

许多年后，我渐渐明白，对不爱自己的人，倾尽所有，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2010年的平安夜，被相恋六年的人甩了，原因是家人觉得我不靠谱——不具备中国女性传统美德。他的父亲极力反对他娶我，说若是我俩在一起将来指不定是谁照顾谁。他希望他的儿子能找个保姆型的女人，还得善于言辞。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的家境不如他们。

分手之后，我哭了整整七天。在空间里一篇篇地删关于他的日志，试图从记忆里删除与他的点点滴滴。删删减减，记忆如影随形。

母亲在电话里对我说，当年因为外公外婆不喜欢我父亲，姨妈和舅舅都极力反对他俩结婚，母亲一个人将嫁妆挑到了父亲的家里。而我们怎能就这么轻易就放弃？我除了泪流满面，无力反驳。

后来他和我复合，结婚生子。虽然后来的日子不算琴瑟和鸣，至少是甜多苦。可每当我回忆起那年的平安夜，总会觉得后怕，害怕那一日再度来临。

2017年的平安夜前夕，也就是今日。我在这里写下这些文字，在平安夜为我的2017年画上一个黑色的终止符。

今年的二月，当我发现自己怀孕，欣喜若狂。心想，三十岁之际有望实现儿女双全的心愿。如今已过冬至，我只能带着大宝，老公，在平安夜的夜晚为逝去的二宝祈福。

二宝，小名早已想好，毛球，若是个女娃，我便为她取名沐遥。可惜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一百三十天的陪伴，七天七夜的不眠不休，一天一夜的阵痛。我和他最终分离，他离开我，我痛不知觉。

正是我三十岁生日那一晚，他的胎动在我腹中渐渐地停止，我的人生仿佛也随之停止。我天真地想着，若是时间能停止，停在他将被执行死刑的那日之前。至少他还活在我的肚子里，至少我还拥有我的孩子。

打完针的那晚，我哆嗦了一晚上，双手抱着肚子，陪着他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程。时至今日，我仍不敢去碰自己的肚子，一旦触摸上去，失去的空落感会瞬间似蔓藤一般布满全身。

出院后的第三日，凌晨四点，爸爸来电，奶奶去世。我盯着天花板直至窗外泛白，我说，老天爷或许是觉得我的日子过得太轻松了，所以在我三十岁送我一个“大礼”。我说，一定是奶奶心疼我，心疼毛球，害怕黄泉路又黑又长，她去陪毛球。

妈妈说，奶奶去世前只有她和爸爸在跟前，看着奶奶的气息只进不出，最后整个人横了起来。等到她把奶奶扶好，穿好寿衣，奶奶已经停止了呼吸。

透过妈妈的话，我仿佛瞧见，奶奶住的那个房间，暗黄昏晖的灯光，老式雕花木床，床顶早已拆掉了——老人们都认为，若是临死的时候头顶上盖着东西，他们的魂魄就不得入轮回，永远被困压着。奶奶穿着青色的寿衣，静静地躺在床上，熟悉的面容，就像以往我在家之时，叫她起床时看到的一样。

奶奶去世后没多久，爸爸妈妈也离开了那个家。那个与我一样岁数，承载着我成长的记忆的家。政府征地，家不成家。

当看到妈妈发小视频片，视频里那一片房子的天花板都已不复存在。小视频里我听到妈妈哽咽的声音，“这片儿都要拆了，你看，都拆了，发个视频做个纪念，就这样。”

没了宝宝，没了奶奶，连那个我住了三十年的房子也没了。

人生之路，不断获得，不断失去。哪怕我此刻写下这些文字，企图为这个不太好的17年画下终止符。而我深知，无法终止。未来的人生，我必将不断失去，哪怕双手紧抱依旧抵不过岁月无情。

只愿来年，来来年……岁月虽逝，失去后，痛苦后，还能站起。发现所有，珍惜所有。

2018，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