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情诗

初恋史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这个夭折的婴儿
才四个月大，多么可怜

请再鞠一躬
表示一下你极度的惋惜

然后离开

2000

给你

你要我的情人
给你
哀怨的，绝望的，无可救药的

2001

亲爱的，你来爱我吧

亲爱的
我现在迷失在北极
到处都是冰和水
我好怕
我好冷
你来爱我吧
带着你的体温

亲爱的
我现在只有五岁
坐在外婆家的门槛上
像拴门的柱子
没人和我玩耍
你来爱我吧
带着弹珠、连环画和八分一根的冰棍

亲爱的
我现在正写着一首给你的诗
这是第三段
我不知道下面该怎么继续
你来爱我吧
带着你的疯狂与恬静

亲爱的
我现在在天堂
这里到处都是光
你来爱我吧
来爱我吧
爱我吧
带着你小小的尸体

2003

她

她会摄魂术，只是看着我，我便迷陷了
她应该是来自魔法世界的女巫
而她真实的身份，是美人鱼，她的美
无法捕捉，她时常从我的视线溜走
她微扬的嘴角，张扬着她的贵族血统
这又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宫廷出逃的嫔妃
眉间还保留着一丝久居庭院深处的幽怨
她笑，笑起来多像三月的阳光
然而现在已经九月，天气总是让人伤感
我写下以上这些文字时，她已再一次消失

2003

鬼

一个鬼
和另一个鬼
搂在一起
很多年了
他们一直这样子
相互取暖

2003

悲剧

长头发的
爱上
理发的

他的头发
继续
长

她拎着剪刀
走了

2003

胡子记

原来我姓林
她离开后，我姓木

即使她回来
木，和木
木头，和麻木

顶多拼凑成一副枕木

从上面
碾过去的
火车，会准时经过

轰隆轰隆地
打雷，运来几车皮大雨

下吧
下巴：我要发芽

2003

我们的爱

我们的爱，更多时候
散落在地板上、椅子上、床上
一堆元音字母，和两个树杈

我们都曾那么狂热于
字母的组合，以及树杈摆放
的位置，并且乐此不疲

极少数情况下，我们也会像
两棵完整的树，紧挨着，交换彼此
的呼吸，很虚弱，却又一本正经

而当我们的爱，变成记忆
就显得那么不可靠：树干上的
疤痕在消失，嫩绿的枝叶在枯黄

2004

正月初六·情人节

一种天气在阴郁
寡人一个
找太阳，辩不清东西

两行树木在过去
情人两字
随大雾，看上去模糊

造句，造句
我从北往南
它由有到无

日子，日子
昨天是初五
今天是初七

2005

希望她来听我的朗诵会

希望她来听我的朗诵会
我把这些年写的诗，读给她听
有写给她的，有写给生活的
她懂与不懂，无关紧要
我只想告诉她，生活一直在改变
无论好与坏，无关紧要
惟有她的样子在我心中如初

希望她来听我的朗诵会
趁着我还没有老去
希望她还能辨认出
以前那个青涩的少年
如果她没有，我希望
我的朗诵能让她找回曾经
熟悉的声音，哪怕一丁点

希望她来听我的朗诵会
谢谢她，让我认识了美
认识爱——我的诗歌启蒙
我要告诉她，即使现在我已
不写情诗，她还是会出现
在我的诗里，如当年的百合
素雅的花瓣，淡淡的清香

2016

给——

我将你藏在骨髓里，
为此，我经历骨头裂开的痛。

那块骨头，生长在
贴近心脏的位置，经常异变、凸起。

我以为，无论骨头，
还是刺，终有一天，会烂在我的身体。

谁想，你却以血液的形态，继续在
我的脉络里流动。

——我忽视了爱的力量，
一旦存在，就没有什么事物能将它毁灭。

2017

情书

唯有心死，才知年少的任性与妄为
是对爱的亵渎。

唯有如此清澈的月色，才匹配你
在我骨头里的容颜。

这天地多么辽阔，正适合我
给你写一封情书。

那天上的星辰，照耀世间万物。
而我，只想照耀你。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