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陈金的星期天变的比平时还要忙碌了。
陈金毕业于一所普通大学,三本学历也没有什么光辉履历,很平淡地选择了一家公司做销售,第二年在一次同学聚会时认识了现在的老婆——曲尔怡,她那时在一家幼儿园当孩子王。
走过了几个月的花前月下后,他们结婚了,也说不上非常了解,毕竟他们相处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想让对方看到的。
01.
“滴铃铃”早上六点,闹铃响了,陈金迷糊中睁开眼,曲尔怡枕着他的手臂,吧唧了下嘴巴,“让我多睡会,你去弄早点。”
陈金也不想起床,可是今天有事要忙。
他有些念念不舍地离开床,有些摇晃着走进洗手间,掀开马桶盖,“嗤嗤”地放水,打了一个颤后,有了些清醒,胡乱地刷牙洗脸后,钻进厨房,打开冰箱后,只有几个鸡蛋了,其他空空如也。
“这懒婆娘,也不知道买些菜。”陈金一边咕叽,一边从橱柜里拿出包挂面。
早餐只有鸡蛋挂面了。
十几分钟后,陈金刚把面条盛好,曲尔怡在洗手间里发出了吼声“陈金~~”
这一声吓了陈金一跳,差一点把手中的面条碗给洒了。
“干嘛,一大早鬼叫啥?”
“好啊,我鬼叫,你干了什么?你又放水不冲马桶,多恶心,你知道吗!”
“我不是早上有点迷糊,又要做早餐,急的忘记了吗,你冲一下不就行了吗?这么大惊小怪干嘛,你天天在幼儿园见的孩子这样还少啊?”
“你是孩子吗?啊,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你自己过来冲,我嫌那恶心!”
陈金不想一大早和曲尔怡就这点小事闹一出,只好把碗端到餐桌上,又跑进洗手间按下马桶冲水按键。
餐桌上,陈金埋头挑着面条,嘴里“吧唧”声,“呲溜”声不绝。
曲尔怡越听越烦,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啪”的一下。
陈金抬头看着曲尔怡,“又怎么啦?冰箱里就几个鸡蛋了,这家里还就剩了点挂面,你就凑合吃点吧。”
曲尔怡娥眉一跳,“我说面条了吗?你!”
“我又怎么啦?哦,吃饭声音大,对吧,好,我改,行不,你就别那么多事儿了,哦,我吃完饭,还要去送发票,你就在家等着,我一回来就带你去医院。”
陈金挤着笑脸。
曲尔怡哼了一声,又拿起了筷子。
02.
陈金今天要去给“财老苟”送发票,“财老苟”是他们这个小贸易公司带帐的财务,明天是公司财务去国税的报账日,所以今天陈金要把这个月的公司发票给“财老苟”送过去,财务好做账。
陈金今天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带着曲尔怡去医院检查,看看他老婆是不是真怀孕了。因为曲尔怡说她这个月的“姨妈”没来。
吃完饭,陈金匆忙地把碗往洗碗池一丢,拿着包就跑,边开门边说着:“尔怡,你要不就去小区门口逛一圈,买点水果什么的回来,我看冰箱都空了。”
说完话,不等回,他就拉门急步走出去了。陈金一边掏手机看时间,一边抬头看小区门口,那里正好有一路公交车停靠。
刚好挤在最后一个上了车,陈金舒了一口气,他移步到车辆中间,一手捂包,一手拉着车顶栏杆掉下来的拉手。
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在车厢里。
“这什么味道啊?”一位早起穿着练功服的大爷说到。
“好难闻,师傅,你这车是怎么啦?”一位漂亮姑娘也开了口。
陈金也觉得这味道不对,像是狗屎的味道。他低头一巡视,四周几个人的鞋子看不出有问题啊?再一看自己的懒汉皮鞋,他的脸当时就有些红了。陈金四周的人仿佛也发现了这个罪魁祸首。
公交车才到一个站,陈金红着脸跳下了车。
他掂着脚走到边上的绿化树,小心地把鞋子上的东西给蹭到了一棵树干上,两个姑娘捏着鼻子过去了,陈金低着头装着没看见。
好不容易搞定了鞋子,陈金开始低头走路,路边一个买早点的人正好转身,他的肩头挑着两只塑料编织袋。这一转身,袋子悠了一个小弧度,也不知道是陈金急匆匆撞的还是袋子没有系牢,一袋子的茶叶散了出来。
陈金的脑子“嗡嗡”,“你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转身撞的我。”陈金开始先发制人。
“小伙子,你也不是没有责任吧。”这是一个年龄不小的老汉,黝黑的皮肤,额头上几条深深的皱纹,看着像是从山区出来卖茶叶的小贩。
边上卖早点的开口了,“你们两个都有责任,谁也别怨谁,小伙子赔点钱算了。”
03.
陈金低头走路损失了六百块钱,这是半个小时理论后的结果,他知道这没法说理,就是派出所来了,也是这个处理结果。他认了!
走了足有一站多路,陈金到了“财老苟”家的小区楼下,刚要上楼,迎面苟财务穿着睡衣,抱着头跑了出来。
“你有种别跑,你个老不要脸的,居然敢在外边搞女人!”一个有些胖大的中年妇女追在后面。
陈金让过苟财务,不由自主地拦住了那个妇人。
“你给我让开,小陈,这不关你的事。”眼泡浮肿,粗眉狮子头的苟夫人用手扒着陈金的胳臂。
“我没搞女人,那个是我学生,你不要胡说八道。”身材精廋,带着厚厚眼镜的“财老苟”语音尖利地辩解着。
“咱们别在外边丢人,行不,大姐,这一大早的让人看到了笑话。”陈金竭力劝到。
也许是不想太丢人,两个人吵了几句后,顺着陈金这个破,下了驴。
进了苟财务家门,陈金看到了一场大战后的遗迹,玻璃瓷器的碎片到处都是,从墙上到沙发,茶几,电器和地上,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
陈金既然碰到了,也不能一走了之,只好帮着收拾了一通。陈金边收拾,边听两个人讲故事。
男:我就是请人家喝过几次咖啡。
女:在宾馆喝咖啡,是在床上喝的吧。
男:那是在宾馆的大堂喝的,开的当然是住宿发票了。
女:老狗东西,你可别忘了,我也是学财务出身的。
男:我是后来有点累,开了个钟点房休息,你可别想歪了。
女:你真不是男人,敢做不敢认。
陈金实在是不想看、不想听这些破事,“那个我说几句啊,这是我们公司这个月的发票单据,我就放在这里了,苟财务还是麻烦你来签个收据。”
陈金面无表情地打开自己带来的本子,上面已经写好了收据,只欠一个签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金边走出“财老苟”家门,边心里感叹着,心里那种一大早淤积的不快仿佛散去了不少。
04.
看看时间,八点半,陈金心里想着,九点到家,九点半大概就到医院了。
陈金九点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等了会后,陈金摸出手机。
“喂,你在哪?我都回家了,我们还要去…”
“我闺蜜约我,在舒美,你过来接吧。”陈金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曲尔怡打断了。
陈金知道曲尔怡有个“恋爱达人”的闺蜜,叫焦娇,这女人从十七岁开始谈恋爱,平均三个月换一个,到了现在二十八岁了,还是没有结婚。
焦娇个头有一米七,本来长的也算有八十五分的相貌,她还专门去韩国调过鼻子磨过脸,也确实是打造了一个锥子脸的网红模样出来,这一下更加势不可挡。
曲尔怡还和陈金说过一个笑话,这位焦娇平均一年要换张床,都是床上运动给搞坏了。
陈金从心里不喜欢这样的老婆闺蜜,可谁叫她俩从小就是邻居加同学呢?
出门,开车,这车也是贷款买的,十万出头的代步工具,活的是个脸面。陈金明白曲尔怡叫自己去接,无非就是显摆一下自己的“女王”派头,找了自己这个“平凡”男人,再看不到点好,那还图什么?
“舒美”不知道是干嘛的一家店,说它是美容美发的吧,它还有什么按摩、保养项目,还卖一大堆的产品,从面膜到保健品,可就是这样的一家店,居然生意很红火。
陈金心里也分析过,一家占地和装潢都上档次的地方,确实能够吸引到不少盲从消费,这种现象从饮食到各行各业,已经风靡神州了。也不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还有几个人记得。
无数的成功商业案例摆在那里,说的就是一个事实:本质不重要,过的去就行,关键是包装和宣传,只要你敢吹,就有人买单。
车停在“舒美”的停车位,一身伪“法国宪兵”装束的停车场保安,雪白的手套,带着流苏的帽子,正步走到了车边。
“先生,是消费还是接人?”
“哦,我接我老婆,一会儿就走。”陈金放下车窗。
“消费的客户出示vip卡就可以免费停车,没有卡的每个小时收停车费二十元。”那位“法国宪兵”停车场保安,面无表情地说到。
“这样,我先进去接人,出来跟你说。”陈金下车走人。
05.
推开鎏金门框的玻璃转门,暗香伴着舒缓的音乐扑面而来。
旗袍美女披着纤维假狐尾,踩着四寸的细高跟时装鞋,婷婷袅袅地迎过来。
“先生,(生是第一声,显得很高大上)有预约吗?需要我给你介绍下吗?”
“没预约,我来接人,曲尔怡和焦娇女士。”陈金也是彬彬有礼地含笑回答。
“哦,好的,请跟我来,她们还在按摩间,还有一会儿才能出来。”
随着导购来到等客区,几张藤椅包围着圆形的钢化玻璃摆桌,三五个女人在一边悠闲地聊着天。
“知道吗?我这个包可是正品,我去专柜问过了。不过,那个小老板想一个包把老娘拿下,他算是看走眼了。嘻嘻~”
陈金寻声望,那是一个化妆精致的锥子脸,看那一身说不出名字的套装,陈金判断是个办公室的“白骨精。”
“呦,还不行啊,是不是想着人家给你买套别墅啊,最好再休了原配,给你户头上存个几千万。”
接话的女人扎着马尾,额头的流海正好在眼睛上方,看起来清纯,大眼睛里却带着世故。
陈金觉得无聊,只好掏出手机,准备看看新闻。
“先生,你要是觉得无聊,我陪你说说话吧。”旗袍美女没有走,她伏身问到。
“哦,我没事,你要是忙,就忙你的去吧。”陈金也不想去应付。
“服务好你们,就是我要做的啊。”这位顺势坐在了陈金的边上。
“……”
“我看你好像没有体验过我们这里的服务吧,其实也有很多男士来的,我们项目很多的。”
“我其实不需要这些。”
“怎么可能呢?现在在社会上挣钱,多累啊,适当的调节自己的身体是十分有必要的。一个精气神十足的男人可是很吸引女孩子喜欢的,你这么年轻,好好收拾下,还是很有魅力的。”
二十八岁的陈金身高一米八,方脸大眼,轮廓线条比较显,这也是他娶到曲尔怡的根本原因。
陈金的心里是十分清楚边上这位旗袍美女的想法的,无非就是夸夸自己,再撒个对自己有兴趣的网,好诱惑自己的男人征服欲望,让自己乖乖掏钱买这家店的服务。当然如果自己真的是个有钱人,也不是不可能和她发生点超友谊的关系。
06.
“呦,这就撩上了啊,你家的小金也不是很老实吗。”
陈金扭头一看,焦娇满脸玩味地看着自己,边上的曲尔怡脸上正晴转多云。
“呵呵,看来我出来早了点,那什么联系方式加了没,小妹妹。”曲尔怡语气不善地冲着陈金边上的旗袍美女说到。
陈金看到曲尔怡,心里就觉得要坏事,果然这冷言冷语就过来了,他正想解释下,不料边上这位旗袍美女却先接过了话去。
“呵呵,这位大姐,你可别误会我和这位小哥哥有什么,人家才来,我就是介绍下我们店里的服务而已。”
曲尔怡也是个情商高的,“大姐?小哥哥?赶情我和我老公还差着辈分呢,真好!我就老牛吃嫩草了,你眼馋去吧。还不走!等着跟人家小妹妹回家啊。”最后这句话就冲着陈金来了。
陈金二话不说,起身就走,这个时候多一句话,就可能真的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了。
“嘿嘿嘿,看到没,这小狼狗是我姐们遛熟了的,你可没戏喽。”焦娇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刀。
店门外,曲尔怡蹬蹬迈着大步,陈金是飞来的无辜,心里也有了点气,也就没有紧追,焦娇也跟着出来了。
“呦,这是生气啦,其实啊,这也没什么,你不就是搭搭小妹妹吗?尔怡的气性可真大。”
陈金听她这么说,更加不想搭理她,只好装着着急,快步向曲尔怡追去。
陈金追上老婆,拉住了她的手臂,“干嘛跑这么快啊,我真没搭理人家,你误会我了。”
曲尔怡扭头瞥了陈金一眼,“看来你还有理了,你既然来了,干嘛不打个电话,跑进去和别的女人搭讪,你到底有什么理?”
“好,好,我错了,我下次不进去了,行吗?”陈金只好认错,这婚姻想好好过下去,只有一方妥协。
07.
车里没有对话,也没有音乐,两个人仿佛都有心思,耳边听到的是车外传来的城市喧嚣声,气氛有些压抑,好在路途不远,妇幼保健院到了。
停车、挂号、问导医,陈金终于有了地方可以暂时歇歇脚,他坐在一排塑料椅子的尽头,眼神发呆,大脑空空。
曲尔怡进去了,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陈金的脑海里有些混乱,一些画面飞快地闪现,有和曲尔怡刚开始认识的惊艳,有第一次做事时候的慌乱,有去她家见岳父岳母时的紧张,还有婚礼时的疲惫和喜悦,可是后来的画面就乱七八糟一片了。
最多的是老婆在舒服地休息,自己在做家务,老婆出去玩,自己在找客户陪笑脸,老婆在发火,自己在忍着、在陪不是。
“难怪说婚姻是围城,进去的想出去,外边的想进去!”陈金喃喃自语到。
曲尔怡出来了,她皱着眉,冷着脸。陈金第一眼看到,马上迎了过去。
“怎么样,有了吗?”
曲尔怡不做声。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你倒是说啊?”陈金有些急。
“没有,搞错了。”曲尔怡声音这次居然小了很多。
“没有就没有,也没什么,我们继续努力,以后会有的。”陈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回家吧。”陈金脸上放松下来。
曲尔怡站在那里不动,好像有什么话难以启口。
“又怎么啦?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检查的医生说有些妇科病,说你最好也检查一下。”曲尔怡头瞥向一边说到。
“妇科病?不是,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每次完了都洗了吗?”陈金的心里一沉。
“我怎么知道啊,谁知道是不是你那里不干净传染给我的。”曲尔怡眼睛不善地盯了过来。
“好,行!我去查。”陈金看看周围,心里的火气升腾起来。
挂号,缴费,陈金进了一间检查室,妇幼保健院的医生大多数是女的,给陈金检查的也是,医生有四十多岁,可还有一个非常年轻的小护士。
“自己脱吧,还要我帮你脱啊。”小护士一点也不客气。
“不是,这有医生不就行了吗,你在这干嘛?”陈金嘴巴里辩解着,开始脱。
“消毒啊,你以为你那里很干净啊,别不好意思,我见的多了。”小护士一点也不怯场。
医生戴着橡胶手套,陈金躺在诊疗台,冰凉的酒精让小护士涂了不少,医生很快就看完了。
“这次没事,起来吧,下次再出去干坏事,自己注意点,一次没事不代表次次没事。”医生很老道的说着。
“不是,我没干坏事。”陈金辩解着。
“没干,就检查啥,还狡辩。”小护士在一边插嘴。
“我真没干,我有老婆,她很漂亮,我不需要出去找女人。”陈金急了。
“哦,是你老婆有了病,要你也来检查的?”小护士恍然大悟说到。
“是啊,是这么回事。”
“哦,这也说不上是干啥得上的,也可能是不注意卫生得上的。”小护士有些徒劳地解释着。
陈金的心里已经沉到了谷底。
08.
回家的路上依旧堵车,车里依旧没有对话,说什么呢?是自己想听听她怎么解释吗?可是心里的疙瘩怎么解开呢?
也许沉默是最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