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老师留给我们的阴影
01
教师节那天，初中的微信群里炸开了锅。
原来是一个在县城卖手机的同学(也是群主)说，初中的班主任冯老师到她店里看手机，她把微信群展示给她看，说冯老师记性真好，十多年了竟然还记得每一个人。当然了，最后她跟冯老师互加了微信，并且征得冯老师同意，说过后把老师拉进群里。就在这时，群里有些同学不淡定了。
“咱们好好一个同学聊天的群，加了老冯还怎么聊啊”
“加老冯？群主你是怎么想的，你忘了她当年是怎么压迫我们的了？”
“群主生在荣华富贵里，是不是忘了咱们当初的恨了？”
“如果不是老冯，我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02
这反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当年我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老师家长眼中求知若渴的乖乖女，所以对于冯老师，我不仅没有恨，相反我很感激她，感激她当年把我从农村娃的自卑中解救出来，感激她当年为我体育成绩不达标而焦急万分。但是当年，我并不曾留意冯老师对这些成绩不拔尖的学生做了什么，让他们十多年了还如此耿耿于怀。
03
这时当年我们班最聪明也是最调皮的学生说话了:
当年入学时我的成绩全班第八，老冯刚开始其实对我还不错。可能你们有些人不知道，我家不是县城的，我上初中那年，我家才从很远的村里搬来城里，我爸在街上摆摊卖锅碗瓢盆一类的杂货。咱学校大部分家里都是县城的，所以跟你们在一起，我很自卑，我跟你们打打闹闹，其实心里总觉得比你们低一等。我总害怕被边缘化，所以即使上课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话扰乱课堂纪律什么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初一我凭着自己一点小聪明，虽不好好听课，可凭着自己脑子好使,成绩在那摆着，老冯倒也不太说什么。可是初一过后的那个暑假，我爸妈天天吵架要离婚。开学后因为家里的事我心烦意乱，无心学习，整天跟你们这帮孙子去打游戏，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老冯对我的态度也一落千丈，她以前教训我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之后她数落我就像数落垃圾一样，到最后她连说我都懒得说了。我知道在那个以升学率考核班主任的年代，她彻底放弃了我。我也就破罐破摔，混到毕业，然后来到现在这个钢厂做苦力挣钱。
对老冯我谈不上恨，可是当时如果她能找我聊聊成绩以外的东西，能够给我当时破碎恐惧的心一点安慰，或许今天的我是另一个样子。我家里没有什么特别有文化的亲戚，都是老实巴交种地的农民，回过头来想想，老冯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唯一能开解和拯救我的人。当然我自己责任最大，怪自己当时太怂，父母离个婚就给哥儿们吓不行了，觉得自己随时有流落街头的危险。
行了，不说了，让各位老同学见笑了，哥儿们今儿夜班，闲来无聊给大家瞎扯了这么一通。明儿我休班，老梁，下午上你那打牌去啊……
04
如果说，老冯在那位同学心里种下的是怨，那小学时的这位老师在我们心里种下的岂止是恨这么简单。
我出生在晋南一个普通的农村。上世纪90年代初，村里还有小学，六间瓦房，两列四行，每间瓦房隔成一大一小两间，大的是教室，小的是老师办公室。那时候学校的老师大部分都是民办教师，三年级的时候，班里换了语文老师，是个中年男人，留着八字胡，从县城调过来的，是公办老师。这个老师姓阎，他留给我们的印象跟他的姓氏一样，阎王般恐怖。
听写生字，但凡有错的，就是一根小木棍从第一人开始往后传，错几个，自己打手心几下，不使劲不行。有一次，有两个学生上课说话被阎老师抓住，他让他们互相扇对方耳光，让他们互相往对方脸上吐唾沫。这让我想起了红楼梦里，贾珍让仆人往贾蓉脸上吐唾沫的情节。当时的我心中充满恐惧和愤懑，但年幼的我们怎么可能反抗呢？但这一幕却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
05
后来有一年回家，见到了几个小学同学，其中就有那个被吐唾沫的同学，叫他小军吧，小军的孩子都上小学了。我们聊小学时各自的糗事，嘻嘻哈哈的，不知谁起的头，聊到的那个阎老师，小军的脸色立马就阴下来了。
“别提他，这个教师队伍的败类，当年那么羞辱我，我当时只恨自己太小打不过他，要不然非揍扁他不可，他害的我当年一提起上学就哆嗦。好不容易熬到初中，没有阎王的初中，没想到这坏蛋的影子阴魂不散似的，一说去学校还是有种上刑场的感觉，要不然咋也混个初中毕业证不是?”
“你这算什么，你们还记的咱班那个总是流鼻涕的阿梅吗？我俩家是一墙之隔的邻居。你们还记得那年冬天，她没写完作业，阎王是怎么罚她的吗？” 另一个同学说。
“怎么不记得，这狗日的阎王让她站在他背后当“人肉靠垫”，这要在现在都可以按猥亵判刑了吧？”小军恨恨的说。
“对了，阿梅后来干啥去了，我怎么感觉小学毕业后就没见过她了呢？”我忍不住插了句。
“能干啥，她凑合着上完小学，家里看她上学也没什么指望，就让她跟她姐在县里的编织袋厂工作了几年，不到二十岁就嫁到外地了，后来也很少回娘家，感觉还是邋里邋遢的，总像害怕什么似的，不知是不是阎王当年留的阴影至今未散……”那个同学一脸可惜的说着。
06
今天写这些，并不是要追究什么批判什么，毕竟谁也不能生长在一个无菌的环境里。居里夫人说：不管一个人取得多么值得骄傲的成绩，都应该饮水思源，应当记住是自己的老师为他的成长播下最初的种子。所以，无论大环境如何糟糕，至少我们应该在孩子的心里播下的是健康的种子，而非坏种子，因为这真的有可能决定一个生命一生的走向。或许，这就是教育重要性之所在，教师被称为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之根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