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多远（5）

走了多远（5）

郑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眼睛似乎盯着电视看。电视正在播放《爱情公寓3》，其实他根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幅画面也没记住。他的脑海里一片混沌，心里在想如何开口跟杨萍谈。

杨萍剥了一条香蕉递给郑峰，说:“为了我们的宝宝，你以后能不能注意点，不要在房间里抽烟。”郑峰接过香蕉，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拉杨萍坐下来，说:“我正想和你谈这事。”

“什么事？”杨萍心里知道是什么事，只是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

“萍，听我的话，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郑峰用柔和而坚定的语气说。

杨萍“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火气冲天地厉声问:“为什么不能？”说话时，眉毛向上一挑，像一把尖利的剑，准备随时等待反击。

郑峰望着她冷静地解释道:“你看，我是有家庭的，而你还没有结婚。这孩子生下来怎么办？受苦的岂不是你！”

“有家怎么啦，可以离婚呀！反正你们又没有孩子。”杨萍毫不相让？

“我儿子郑爽今年都10岁了，你知道的。”

“你儿子？那是你亲生儿子吗？不就是抱养的吗？又不是你老婆跟你亲生的。她这么多年孩子都没给你生一个，你还舍不得她？难道我们的亲生骨肉比不了一个抱养的儿子？”杨萍一只手叉腰，一只手随着情绪的波动时不时地比划着、挥舞着，好像以此来给自己的争辩呐喊助威。

“是的，郑爽是抱养的，但是你知道吗，是抱养我亲弟弟的，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十年的养育恩，父子情啊！即使不是亲生的，那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你只知道流云不会生，你那里知道她为什么不会生！”郑峰语气有几分激动。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给杨萍讲起了一个即将被岁月和生活的荒草埋汰的真实故事，一段难忘的情感经历。

他和流云热恋了两年，一直想多挣点钱，有些积蓄了再结婚。可是流云意外怀孕了。双方家长考虑到他们年龄也老大不小的，就催促他们赶紧结婚。他们那时候都在湖南打工，虽然郑峰家在湖南，但他家在郊区，离上班的地方还有几十里地，开回也不方便，他父亲几年前病逝了，只剩下母亲。一个姐姐已经出嫁，比他小两岁的弟弟也已经结婚生子，母亲帮他们照顾孩子。于是他们在单位附近阻了一套一房一厅的年租房，只需要进行简单的装修就可以住。

那时候，他们每天都忙上班、装修房子、看家具，很累，却也很快乐很幸福。那时候的心思是那样清纯，感情是那样真挚。两颗心水乳交融，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有一天上午，他在上班的时候，突然腰腹部绞痛，站立不起，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滚落。同事见状赶紧喊来主管老大，叫车把他送往医院。医生检查结果是肾结石，需要做手术，手术后还要住院观察治疗一个星期。流云一听说他要住院，匆匆对店里的同事晶晶说:“我老公要住院动手术，我要去看他。店里就要辛苦你了。”说罢，就骑着单车飞奔去了医院。

做手术时全身麻醉，在病人熟睡的情况下，顺利完成。做完手术的郑重仍然处于熟睡状态。流云听到医生的嘱咐，如果病人睡的时间过长，要时不时地唤醒他。流云一直守在他的病床前，隔一会儿喊喊他，他好像是从很遥远的梦境中，无意识地睁开眼睛，费力地眨了几下眨，眼皮像缀有千斤重担，又沉沉合上。流云见状，更是不敢离开他半步，直到他完全醒来。流云问医生，现在的病人该怎样护理，对病人的康复有好处。医生告诉她，要让病人多喝水，适当地做做运动，多吃蔬菜和水果，特别是绿叶蔬菜。但不能吃菠菜。可正常食用富含钙的食物，如奶类，鸡蛋羹、骨头汤等。流云不顾自己孕期反应强烈，每天亲自回去给他做好吃的，然后又送过来照顾她。

郑重永远也忘不了，在他手术后的第四天。流云中午回去给他做饭回到病房时，脸色苍白、嘴唇发乌，呼吸急促。郑重摸着她的手，却觉得冰凉，忙问她怎么啦？她有气无力地说，肚子疼，下体有血流出来。同病房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病人家属——王阿姨见状，关切地说:“孩子，你劳累过度了，你要立刻去检查一下。”热心的王阿姨把她搀扶到妇科去做完检查，医生说:“孩子保不住了，需要做人流手术。”就这样他们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郑重狠狠吸了一口烟对杨萍说:“流云，她是为了我，失去了她的孩子，是我剥夺了她成为一位母亲的权利！”

杨萍听完故事，心情复杂，她喃喃地说:“那你就不怕我也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杨萍抱定决心要留下孩子，哪怕他不离婚，哪怕就和他这样不明不白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