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杨树】.留住记忆
南关厢、会源桥桥堍的枫杨树,又挂满了一串串的,如元宝的翅果。
那里有两棵高大的枫杨树,树冠巨大,浓荫遮蔽。是夏季一个庇荫纳凉的好去处。
很早的早上,以及很晚的晚上,行人稀少的时间,我散步闲逛,都会在树下的长椅上静坐。
抬头看那一串串挂下来的翅果,心里时常会很孩子气地幻想:那些翅果会不会一下子分散开来,像一个个小精灵,飞舞着,环绕在我头顶,围绕着我,翩翩起舞……
枫杨树,我小时候叫“元宝树”。因是枫杨树结翅果。那一串串翅果犹如一串串银元宝。很富贵的喜气。
某一年的也是这个季节,我与朋友徒步钱塘江边的老沪杭公路。
两旁满是浓荫蔽日的高大乔木树,已挂下一串串的果实。朋友惊叫一声:
——“看,馄饨树闹!”。
我听了,不禁哑然失笑。
朋友说的“馄饨树”,指的就是枫杨树。我们小时候只说是“元宝树”,但“馄饨树”这个称呼倒是平生第一次。
不过,不论是“元宝树”,还是“馄饨树”,都是因为枫杨树的果实是翅果,长有一对翅膀,样子象一个个元宝。和朋友说的馄饨倒也很象,当然,必须是大馄饨才像。
把枫杨树称作“馄饨树”,有世俗的民间清嘉喜气。我也喜欢。
但我小时一直只喜欢楝树,而不喜枫杨树。
因是楝树开细碎而紫色的花,一副安静文雅的样子。还长一厘米直径大小的果实,果子还青的时候,是我们打弹弓的子弹。等到果实变黄,可以采下来到供销社卖钱,二分到三分钱一斤,虽然听起来价钱不高,但因为实在很多,沿公路两排都是,采起来也不算难,只要敲下来捡拾一下即可。有粗暴点的,干脆爬上去,或者用爪水草的鹰爪钩子,把树枝拗断,在下面慢慢摘。
而我喜欢楝树,却不喜欢枫杨树,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我家养的两只湖羊肯吃楝树的树叶,但却不肯吃枫杨树的叶子。
小时候,我每天放学回家须得拎了元宝篮子去割羊草。有时候割不满篮子,就爬上楝树摘一些楝树叶子,塞在篮子中间充数。但枫杨树却不行,因为羊不要吃枫杨树叶,最后要穿绷。我怕我妈妈要骂我偷懒。
枫杨树的叶子不小心用手捋一下,有一种反胃的难闻气味,让我觉得恶心。所以,我一般都远远躲避,不去碰它。这也是我自小很讨厌枫杨树的原因。
但,它的叶子,我们小时候常用来做一个算命的游戏,尤其是那种还是一人高的小枫杨树叶。
枫杨树的叶子,多为偶数或奇数羽状复叶。是一个叶柄上左右对生叶,但顶端另有一片叶子。左右两侧一共总有那么十几二十片叶子。
我们的游戏则是:
先问一个小伙伴,你家有几口人呀?小伙伴回答四口人。
然后,按次序,数叶柄上的叶子,数到第四片就摘掉,这样,反复几轮下来,当叶柄上还剩下四片叶子的时候,看一下,左右各几片叶子。假如是左右各两片,就是家里是两男两女;假如左右分别是一片及三片,那么就是一男三女,或是一女三男。
如果家里是五口人,那就是按顺序数到第五片摘掉,到最后剩下五片叶子。
这个方法有点类似小时候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在准备确定谁做猫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由一个人按顺序点将,嘴里念叨着:
——“对对鸡,猫猫来,Gong Gong飞去,点到啥人啥人飞”,。
这样一个个被点到飞走,最后剩下的就是猫。
好象记忆里这样的算命,准确率还蛮高。
小时候,好象所有树上都长毛毛虫。我们方言叫“刺毛虫”,因为毛毛虫好象身上都长刺。
但楝树上长一种青色的,身上没有刺,指甲般大小的毛毛虫,我们叫“镬盖刺毛”,因是长得像“镬盖”。乡村人形容事物简单到极致,一切都以形状来说明。
而枫杨树的毛毛虫就比较复杂多了,好象毛毛虫的颜色都要鲜艳得多,但我小时觉得可怕惊耸。尤其是树干上结满密密麻麻的、刺毛虫的白色蛋蛋,让人看了头皮发麻,有密集恐惧症的更是。
有强横的小伙伴,总是用棍子去敲那些毛毛虫的蛋蛋,把里面的虫子都敲死,使劲狠狠地敲,汁水都流出来,我觉得恶心,但也有解恨的快感。
因为,我们每个夏天,都不知道要吃多少被毛毛虫蛰的苦头。
所以,那种狠劲,就好比晚上在蚊帐里睡觉,被一个蚊子咬了,须得找到那个吸饱了血的蚊子,两个巴掌使劲拍下去,血肉横飞还不够,还要把蚊子尸体用两个大拇指的指甲再使劲掐烂它才解气!
现在的树上倒是少见了各类毛毛虫,也不知道这样是环境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的缘故。
枫杨树,我自小就熟识。
我家门前的公路,是一个三岔路口,这个岔路口往北,集镇方向,公路两旁是清一色的楝树;而往南,另一个小集镇,有内河与外河的水闸、老沪杭公路方向,则是清一色的枫杨树。
就在这个岔路口的西侧,有一棵我们小孩三人才可以合抱的枫杨树,长得很高大。好象每到夏天,树上总会有两三个小孩,高高地爬在树上。
我也喜欢爬这棵树,总是爬得很高,接近树冠的顶端,因为我小时瘦小,人轻。
我喜欢爬这棵树,是因那时周围没有楼房,是村子里唯一可以看得最远的地方。
而尤其是往西看,是村里。
村庄清一色白墙黑瓦的老式平房,高低都差不多,错落有致。你可以想象一下,现在不少航拍的古镇风景照片。
村子后面是广袤的田野,西侧是成片的桑园,尤其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从西边撒过来,铺满整个村庄房屋的屋顶。桑园,田野……间有人户家里的烟囱升腾起袅袅的淡蓝色炊烟。
恬淡、安详、静谧。这一幕景象,我至今记忆深刻。
花有花语,树有树语。
枫杨树的树语是“纯洁与盟约”,也有说是“留住记忆”。
无论哪一种,我觉得都很美好。像我所认识与理解的枫杨树。因为我觉得每一种植物都像不同的每一个人。
我一直希望永远留住我所认识的、并愿意记住的那些人的、关于他们的记忆。
2023/05/24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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