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写作散文

雪小禅:写作者

2019-02-03  本文已影响200人  周卫英
雪小禅:写作者

我不愿意别人叫我作家。作家其实是个很无聊的称号。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家的。家是个很重的词,有黄金感。沉甸甸的。

写作者是一个很生活化很随意的词。有些轻松,有些随便,但终于放下心来,我只是一个写作者。多好。多轻便!以文字为针,穿一些东西而已,心情好时就穿,不好时就放下。

我看过高更一句话“我立于深渊旁,却不跌入其中”。这个画家的风格非常异化,在那些大溪地的女人中我看到一种原始、坦荡、无所畏惧。

好的画家和好的写作者应该是这样,立于深渊旁,却不跌入其中。冷静而客观,虽然在文字里很放纵——我欣赏这样的人,在文字里很放纵跌宕,但生活中,很羞涩拘泥。

真正的写作者应该这样,她的内心饱满丰盈。但真实的生活中,很过分的羞涩或笨。羞于表达。人前寡言。低温,淡定,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我想起卡夫卡。他是一个温度极低的写作者,一生在地窖中写作,没有爱人,没有爱情,也没有温暖。这种自闭非常符合写作的路径,真正的写作者,一定不喧哗,不热闹,不拉帮结伙。

他只属于内心。很私人。

写作的人最丰富。内心里一片绚烂,像酒被发窖被窖藏。真正的写作者是老酒,时间越长,越有味道。那是一种很空灵的很自我的精神化的气息,内省,坚定,光芒,素色。

写作,是内部的事情。属于自己的内部,如一场洪水,淹没,再淹没。最终可以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文字,文字是妖娆的舞蹈,隔绝于内心。

最夸奖我的一句话我仍然记得:看一百字,我知道这是你的文字。这句话是对我最大的褒奖,好与坏,有特色就好。

文字是个江湖。我们把文字当成奴隶,让它臣服于我们,表达我们,亲近我们。文字让我变得从容,变得风情,变得一步步蜕变成蝴蝶——我早年是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孩子,我知道自己有多木讷。

是文字改变了我,我成为一个写作者,表达着自己最丰硕的内心,我的面貌因为文字都在慢慢地改变着……

镜子中那个女子,安静,镇定,有着淡然的目光,不远不近,不热不冷,人前寡言沉默,选择一个人远行……

敏感,脆弱……从繁复中找出最妥帖最唯一的词,写作者,他拥有一支干军万马,他带领它们,冲杀,在纸上,在自己的江湖里。

他让谁堕落谁就堕落,让谁有爱情谁就有爱情……想想,哪有比一个写作者更丰富的?

豹一样的敏锐,一眼洞悉其中的悲欢。我翻看那些作家的照片,沈从文年轻时一张照片让我惊愕。

那样苍茫空灵的眼神,豹一样。美,寒,却透彻所有。那是我最迷恋的一张作家照片,因为年轻,因为彰显了一种特殊的力量。

但沈从文人前拘谨,不会表达。不会表达是对的,太侃侃而谈不是写作者,而是演讲者。太伶牙俐齿亦是错误,生活上的木讷和笨缺恰恰托出写作时的灵动和庞大。

写作者有着质地很好的张力。绵密、坚定、明净、温暖、犹豫、游移……

不阳光,不靠近,很自我。最成功的写作者一定是彰显了自己所有的个性,无尽的,无休的,把时间溶解在人生里,呈现出一些模糊的不确定的颜色。

时间是个最好的溶剂,可以显现出那么多真实和不真实。而写作者,提供用文字校对时间的功能……把一些事件,把一些情绪,给予重新的组合。

多好呀,多美呀。我爱上这些优秀的抒写,带着自己固定的苍老与天真,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又背叛自己。

写作者死去,文字留下来永生。仿佛还魂记,再重新走进另一个人心里。在早春,在二月天里,读到了沈从文,仿佛与他邂逅,是三十年代的凤凰小城吗?暮色苍茫,我愿意是江边等待的翠翠,在无垠的时光里,重新活一次。

在《莲花》里,我看到这样一句话,“写作者不是一个喜欢运动及高谈阔论的人,因为长久地坐着,身体的平衡能力会日益退化,相反,那么就要怀疑他工作的专业性。”

马尔克斯,一生与眼疾作着斗争,但写出了传世之作《百年孤独》。他说:“我们的命运并不可怕,因为它是不真实的,但它又是可怕的,因为它是不转的,是严峻的……”

写作者的内心,如雨后的庄稼,时时处于一种焦虑和内省——我喜欢那种茁壮,那种拔节的音,从体内,有时充满了对时间的拷问,有时濒于堕落。

我愿意做这样一个写作者,孤寒、低温,远离热闹与喧嚣,以独自的姿态,独自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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