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江边
昨晚做梦。梦中清晨起床早餐,到餐桌边看见妈妈出门的背影。餐桌旁墙上的空调一直开着,我觉得冷,却找不到遥控器。爸爸在厨房忙碌,家里有客人,是乡下老家的叔叔和姑姑,我在厨房找遥控器,不知怎么让一个东西着火了,爸爸一边骂我“狗母货”,一边抢救哪个东西,原来是一个很大的遮阳伞,是放在院子里的那种大伞,中间很粗的钢管插在地上,打开像个小亭子,爸爸一边骂我,一边说,这个比遥控器重要,因为奶奶来了可以在院子里遮阳。我哭着跑出去,因为爸爸从没这样骂过我,(狗母货是以前乡下人骂女儿或者骂讨厌的女人的词)我受不了。我在外面趴在地上哭,地上有沙土还有青草的味道。叔叔出来要我进去,他蹲下身安慰我,说爸爸要我进去,爸爸也觉得自己不该骂我了。我没管叔叔,继续哭,爸爸出来了,他的样子比实际胖,年轻,气色很好,不像实际上的爸爸总是皱着眉头紧张的样子。爸爸笑咪咪站在我身边说,遥控器坏了,你妈妈一早出去修理。我气得跳起来说,我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到处找,还骂我,我都很冷了。然后我哭着跑了,跑到江边村的小学去,希望见到熟悉的人倾诉一番,但是没有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走到二楼的时候,看见一群的学生,老师带着站在楼梯口和楼道上等着放学的铃声。我就退了出来,很是惆怅。
梦就醒了。想着对每个人来说,妈妈都是最重要的人。爸爸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奶奶,而我呢,最重要的妈妈只是一个背影。
带着这样的惆怅心情,我想起江边村,那个很长的堤坝。堤坝外是大江,江边是一片的菜地,还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树旁边有个黑黑的房子,不知道是不是煤场。记忆里就是一片的黑色,是我不能去的地方。实际上,我很少下过堤坝,偶尔有大人带着去菜地看看走走,拔两根菜。经常的时候,是站在堤坝上看着。端午节看龙舟也是在堤坝上。堤坝是可以走到很远很远的对方去的,一直走下去就可以离开江边村,但我没走过,只是看着。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父母不在身边,离开江边就可以见到父母,但是又不想离开,因为在江边我很自由,快乐。所以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堤坝好像矛盾的中心一样,我站在那里可以看到前后左右,定在那里是安全的感觉。
我的脑中画着这个画面,一条高高的堤坝,一个女孩站在那里面朝右边看向堤坝的远处,远处是模糊的灰色。画面中间有一条路与堤坝相连,路的两边是错落的房子,瓦顶土墙,我奶奶家在路的左边,右边快到堤坝那里有一条石板路,路的尽头是一条河,那是大江的小支流,我们村里人在那里挑水、洗衣,孩子们在那里游泳。家斜对面还有一个小巷子,窄窄的,两边是土胚的墙,墙上有干稻草,我有时候会去抠它。这个巷子接着一户人家的门,旁边还有一个小路,还有一个大房子的厅堂,但是那个厅堂也是要走的路径,去后面的姑姑家得从人家的厅堂穿过去,黑黑暗暗的,我独自走那条路就是我的日常冒险,左拐右弯的还能走多远?到谁家?我不知道,江边村,我从没有走完过,处处都是稀奇的冒险之地,我经常不敢走的,偶尔有小伙伴或者家人带着去到一些没去过的地方,都是新奇。
奶奶家的侧后面是祠堂,当时是戏台和我的小学课堂,我在那个戏台上的阁楼里度过了一年的小学时光,一个老师带着我们十几二十个孩子,学写字、学算术还有画画,开心的画面,虽然我记不清大多数同学的脸,但是,那个美好的时光一直印在脑子里。那是白色和金色的画面,木头的地板、木头的墙,木头的桌椅,木头的讲台,美丽而慈爱的老师和老师脸上微笑的酒窝,闪着金色的光。小伙伴一起跳绳踢毽子,一起表演舞台剧我也记得,还有那一张张涂了腮红的小脸蛋,亮亮的的眼神。
在江边村,我生活了不到两年。离开后只是偶尔回来,始终像客人一样,那些神秘的没去过的地方,一直也是没去过了。而且,每次回来都是有变化的,新房子变多了,奶奶家也曾盖了新的,只是路越来越脏,味道也越来越大,没有了小时候的泥土的气息,那条小河终究是变成了臭水沟,因为有了自来水,不需要那条小河了。
如今江边村已是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