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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全素

2024-06-25  本文已影响0人  一也

吴全素是苏州人,被推举为孝廉,可是参加了科考五次都没考中。

元和十二年的时候,他居住在长安的永兴里。十二月十三日晚上躺下后,他看见有两个人穿着白色衣服,手里拿着简帖,就像贡院里拿着榜单来召集考生的人那样。吴全素就说:“礼闱领考生进入考场,是按类别划分的,而且有固定时间,怎么还劳烦你们大晚上来领我呀?”那使者执意邀请,吴全素没办法,只好下床跟着走。

不知不觉就过了子城,出了开远门二百步远,然后朝着正北方向走,路只有二尺多宽,两边都是很深的泥巴。只见有男人、女人,有被揪着的,有被拽倒在地的,有戴着手铐枷锁的,有身子被锁住的,有把两个人衣服前后襟连在一起的,还有和尚、道士,有头被布袋套着的,有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的,被分散驱赶着的有好几百人,这些人都在泥巴里走,只有吴全素在平路上走,走了好几里路。

进入一座城后,看到了官府,一起跟来的有一千多人。带着佩刀的军吏把这些人分成很多部分,每五十人作为一组,一组结束后,吴全素被安排在第三组里。那正衙有个大殿,里面摆着坐具和几案,有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坐在那里,左右站着几十个衙吏。衙吏点名后,就宣判交给管监狱的人,有的被送到磨狱,有的被送到矿狱,有的被送到汤狱,有的被送到火狱,也有交付审理的。

吴全素听到那些被交付到各个监狱的情况,这才醒悟到自己已经死了。只见四十九个人都点完名交完了,就剩下吴全素一个人,吴全素就问那人说:“在官府里坐堂的是什么官呀?”回答说:“是判官。”吴全素就向判官申诉说:“我一直谨慎地遵循儒家之道,我的寿命还没到尽头呢,不应该死呀。”判官说:“阴司的案牍文书,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根据户籍册来追捕,哪能随便让你申诉呀?”

吴全素说:“我确定我的寿命没到尽头,请求您核对一下阳间寿命簿。”判官就下令把吴郡的户籍拿来,查到吴全素,说他元和十三年能考中明经,之后三年就会死,而且也没有官禄。判官说:“人世间的三年,只是很短很短的时间,而且也没官禄,干嘛还要回去!去了没多久又得回来,白白让我们麻烦去办文书。”

吴全素说:“我离开父母都五年了,能回去就好呀,何况我中明经之后还能活三年呢,恳求您体谅一下我的苦衷。”判官说:“那就让他回去吧。”还一再告诫领人的使者说:“这个人命很薄,得让他赶快回去。稍微一拖延,天就亮了。”领人的接受了命令,就和吴全素一起走。

走到门外,因为羡慕他能回去而哭泣的人多得不知道有多少。出了那座城之后,就再也没看到路边的泥浆了。快到了要出远门的时候,两个衙役对吴全素说:“你的命很薄啊,等天亮以后就回不去了,你没听到判官的命令吗?我们都很穷,你要是每人给我们五十万钱,那就不用担心了。”吴全素说:“我是个远来的客人,又很穷,怎么能弄到这些钱呢?”衙役说:“你姨母的丈夫,现在住在宣阳,在户部当差,家里很有钱,你说句话就能弄到。”然后就一起到了姨母家。

两个衙役不肯上台阶,让吴全素一个人进去求情。姨母家正在吃煎饼,吴全素走到灯前拱手说:“姨娘好啊!”没人回应。吴全素又说:“姨父好啊!”还是没答应。吴全素就用手遮住了灯光,整个屋子都黑了。

姨父发觉房间有些不对劲,觉得是有鬼作祟,然后对妻子说:“你就知道自己吃,为啥不扔点吃的东西呢?夜里吃香的东西,鬼会生气的。”吴全素既因为跟他们打招呼没人理而失望,又因为他们把自己当鬼而生气。有个拿着食物的婢女,正好和吴全素面对面,吴全素就用手掌打她,她马上就倒在地上,家里人争着来拔她的头发,往她脸上泼水,叫了好久,她才醒过来。

吴全素既然没法交流,就走下台阶问两个衙役该怎么办,衙役说:“本来就是啊,你还没复活呢,不是鬼是什么!鬼说话人是听不到的,你把灯罩住,用手掌打人,足够让他们害怕了。”吴全素说:“那怎么去说这事呢?”

衙役说:“用我们的口水涂在人家大门上,全家都能睡觉;涂在人家中门上,门里的人就能睡觉;涂在堂门上,堂里的人都能睡觉。你可以用手接着我们的口水去涂门。”吴全素就双手合拢捧着,两个衙役交替吐口水。不一会儿吴全素就用双手捧着口水去涂堂屋的门。刚涂完,满屋子的人就都打呵欠,催促着拿走饭碗,都去睡觉了。

两个衙役说:“你进去,离床三尺,站着说话,千万不要靠近床,如果用手摇晃他们,那就会被魇住醒不过来了。”吴全素按照他们说的去说,他的姨母惊醒了,哭着对丈夫说:“全素晚上来投宿,他怎么忽然就死了。刚才托梦要钱,说要送给别人,你说怎么办?”

她的丈夫说:“你挂念外甥,偶然做了个深情的梦,哪能马上就相信呢!”姨母就又睡了,结果又做了同样的梦,惊起来直哭,到柜子里找纸,刚好有二百张,就让人赶紧剪成纸钱烧了,火灭后,就好像有一千缗钱在地上了。

两个衙役说:“钱太多,我们当然拿不动,不过你的力气是活人的力气,可以全部拿起来,请背回去暂时存放。”吴全素开始还觉得很难,试着用两只手往上举,放在肩膀上扛着,那纸钱堆得很高,其实很轻,于是就被领着存放到介公庙。庙主人穿着紫色衣服,腰里系着金带,让手下的小吏收下了。

寄存好了之后,两个衙吏说:“您肯定能复活了,您是想马上回去呢,还是想看看别的事情呀?现在我们要去抓一个人让他去投胎,您愿不愿意稍微看看呀?”

吴全素说:“非常愿意。”

然后他们就一起进入西市绢行南边的一户人家。只见那家里灯火通明,家人都在呜呜地哭,还有几个和尚对着门在诵经,香烟缭绕。两个衙吏不敢靠近,就从堂后的屋檐上,估计着正对着卧床的地方,把瓦揭开,椽子弄折,弄出了一个大洞。

从洞里往下看,只见一个老人奄奄一息,围着老人哭的人围满了床一圈。一个衙吏从怀里拿出一根像手指那么粗、有两丈多长的绳子,让吴全素坐好并用手抓住绳子的一头,另一头垂进洞里,还告诫吴全素说:“我马上就去抓那个人,人来了,你就拉绳子。”

吴全素就把绳子放下去了,衙吏用右手抓住老人,左手拉着绳子。吴全素赶紧去拉绳子,把老人拽到堂前,用绳子把老人捆起来,两个衙吏轮流扛着老人出来,然后互相看着说:“哪里的屠宰案板最大?”其中一个说:“布政坊十字街南王家的屠宰案板最大。”接着他们就一起去了那里。

到了那儿,把老人放在案板上,脱掉老人的衣服缠在他身上,然后轮流上去推打老人。老人说:“好苦啊!”那凄惨的声音让人很同情,吴全素说:“如果有罪,那应该受刑,可在这里折磨人也不合法呀;要是没罪,为啥要让人这么痛苦呢?”

两个衙吏说:“你这么晚才问这个问题,我们都很惊讶。凡是有善良功德、品德高尚的人,该升天堂的,就会有仙乐、彩云、旗帜、仙鹤来迎接,我们怎么能看到呢?要是有重罪和邪恶、恶劣行为,该下地狱的,就会有牛头、奇怪的鬼、铁叉、枷锁来抓,我们又怎么能看到呢?这个老人没有升天堂的福分,也没有下地狱的罪过,虽然能修身,但还没脱离尘世的俗气,只是能保持自身干净,没有坏行为,既然死了,就只应该换个男人的身体。当这个人上了生死簿,进行核算的时候,这人的母亲已经怀孕了,这个生命结束了,那个生命就该出生了,现在要是不揉搓,怎么能让那个孕妇生孩子呢?”

于是他们又使劲地揉打老人,老人逐渐变小,不一会儿,老人的身形就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了,身体器官还是原来那样。然后他们慢慢地提着老人走,到了子城大胜业坊西南下东回第二曲北边,进入第一家,这家也灯火通明,人们小声地说着话,两个和尚对着窗户在读《八阳经》。他们因为是好事而来,所以不能靠近和尚,就直接走上台阶,只见堂屋的门半掩着,一个衙吏把老人押进堂屋,好像刚送到床上,新生儿就已经开始哭了。

两个衙吏说:“事情办完啦,我们送你回去。”然后一同来到永兴里的旅舍,进入了卧室,屋里还是很暗,几乎啥都看不清。两个衙吏跟在吴全素身后,推着他大声喊:“吴全素!”吴全素感觉好像从空中失足掉下去一样,接着就复活了,头昏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这时候街鼓刚刚敲响,他姨夫从宣阳骑着马赶过来,吴全素已经清醒了,他的仆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吴全素就坐着轿子去宣阳休息,过了几天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然后又到子城那个生男孩的人家那里,当时的情形都记得清清楚楚。吴全素觉得考中明经科也没啥可荣耀的,只想赶紧回去侍奉父母。选好了回去的日子,可到了那天,要么头昏脑胀走不了,要么驴子来了它的蹄子不知怎么受伤了,要么连着下好多天雪,要么有亲戚朋友往来,这么一拖延,就到了考试的日子,进考场考试,也不像以前那么用心了。没多久吴全素考中出名了,笑着告别长安,踏上回家的路。

从这里可以知道,命中该有的成就,想放弃那是不行的;时机没到,着急也没用。就拿这个例子来说,足够给那些只知道一味往前冲而不知道退让的人一个警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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