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失意,妄为青春 我们必须逼迫自己,不停地往前走
(八)
轻轻的“哒”声,老旧的感应灯暗了下去,楼道里很昏暗,却又能隐隐看见彼此的脸。
我轻轻垂眸,转身,挥手再见。
他忽然抓住我伸出去的手,我一个踉跄,目光对上他深邃如天空的眸子。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声音很好听,沙哑中透露着一丝真诚,使我不能不说出那个字。
“好。”
(九)
回到家,我蜷缩在吊椅里,看着手机里一条条因为假期上课而发出的抱怨,我没有出声。
我宁愿天天泡在补习班里不回家,也不想看到两张熟悉的脸。
怒目圆睁,面红耳赤。
幸运的是,这两个人都不愿意见到彼此,于是国庆七天,两个人竟都出差。
家里空空荡荡,像个无人居住的空宅。
国庆前一天晚上,别人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我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吸溜吸溜地啃泡面。
嗯,还加了个蛋,水煮蛋。
“嗯……楼上那位在吃面。”
“是啊,泡面加水煮蛋。”
“真好,我连泡面都没得吃。”
“那你上来,我给你泡。”我探出头,看着他从阳台伸出来的脸,毫无形象地大口嚼着泡面。
“你家没人?”
“有人的话我的心情会这么好?”我嚼着半个水煮蛋。
楼下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打开门,看见夏一寞的一头乱发,伴随着来自他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错开他的目光,长长的衣服袖子遮住微微上翘的嘴角。
我往锅里加了些水,扭开煤气,把泡面和一堆配料倒进去,最后打了个鸡蛋进去。
我把面盛出来,拿了双筷子,摆在他面前。
方便面还很热,他右手撑着头,看着我,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贤妻良母这种属性。”
“哟,鸡蛋还是糖心的。”
我撑着头,看着他乱蓬蓬的头发,看着他毫无防备的吃相,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暖意。
我们大概都孤独了太久,以至于能轻易发现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感动。
这大概是上天对孤独症患者最大的安慰吧。
(十)
“夏一寞!”我站在楼上朝他喊。
“干嘛!”他大概在房间里玩游戏,不耐烦地喊着。
“东西刮你家了,等会儿给我捎上来。”
“哦哦哦,知道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他在门口没好气地喊:“余思瞳开门!”
“来啦!”我丢下笔,跑过去开门。
他倚在门边,一条腿弯着,牙齿轻咬下唇。然后一脚踏进来,顺上门,翻了个白眼说道:“余思瞳,你知道我一个正值大好青春的小伙子拎着个白色的还是A罩杯的内衣被楼长大妈看到了是什么感受吗?”
我嘟着嘴,灰溜溜地拿着自己的内衣,走回了卧室。
他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地脱掉鞋,光着脚走进来,搭着我的肩走进来。
“喂喂喂,夏一寞同学,你还是小孩子吗?”我把内衣塞进盒子里,扭头说道。
“对呀,老女人。”
一米八多的他歪着头,幼稚得像个孩子。
(十一)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我家阳台往下看,我站在他旁边,透过一栋栋六七层的楼看向远方的山。
“怎么样,跟你们二楼的景色有什么区别吗?”我仰头问他。
他笑了一下,说道:“没有。”
我撇了撇嘴,突然十分想唾弃他这种擅自闯入我闺房的行为。
“你说,我从你家这个阳台直接钻到我家阳台怎么样,多方便。”他忽然睁圆了眼睛,对我笑着说道。
“拒绝,咱俩一男一女这样不好的吧少年。”我翻了个白眼。
结果,这样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嘟起了嘴,像泄气了一般叹了口气,委屈地缩进了吊椅里面。
我侧过脸,余光偷瞄他长长的睫毛,偷笑出声。
(十二)
在国庆的最后一天,夏一寞爸爸突然喝得烂醉如泥回到家,耍起了酒疯。
声音越来越响。隔着一层,我听得清清楚楚。
“老子,老子怎么养你这么个废物,一天天就知道打游戏打游戏啊?”好像是酒瓶子砸在显示器上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太清,“老子回家,不知道给老子做好饭吗,啊?兔崽子。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垃圾。”
“我垃圾?”我第一次听夏一寞吼得这么大声,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见,夏一寞的声音中夹着哭腔,“我他妈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让我有你这样一个爹?”
“呀,臭小子,还他妈敢顶嘴了?丫挺的,看老子不打死你。”我听着不对,慌忙抓起钥匙,从楼上跑下去,用力敲着他们家的门。
周围围了一群人,楼长大妈说道:“小姑娘啊,人家家事,你就别管了,别误伤到了你。”
“是啊这种事,打死了也是他爹的责任,跟咱没关系的,别管啦。”不知道谁的声音,却冷酷得令人心慌。
我敲了好久,里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我见状不妙,又跑回家,跑到阳台上。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六花,在栏杆上绑了根绳子,顺着绳子爬下去。
没想到真的做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心脏跳动得很快,我手心通红却不敢松手,只是咬着牙,紧盯着绳子。
不过那时我也没空想那么多,直接摔在夏一寞家的阳台上,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他的家里一团糟,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我扫视了一圈,然后看见夏一寞的父亲正举着一个破碎的酒瓶子,就要对着夏一寞的头砸下去,我冲过去,扑倒夏一寞,酒瓶对着我的肩压了下去,我咬着嘴唇没让自己痛呼出声,跌在地上。
夏一寞愣了一下,随即一脚把又准备拎起酒瓶子的父亲踹倒在地,吼道:“你他妈疯了。”
我捂住肩,看着这一幕闹剧,心脏疼得厉害。
(十三)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的肩上裹了厚厚的绷带,夏一寞的脸上贴了一个又一个创可贴。
早上小胖看到我俩,大笑着拍着我的肩说道:“诶我说,你俩这形象,绝了!”
我大叫着狠狠踹了小胖一脚。
换做以往,夏一寞一定是笑得最欢的那个,但是这一次,他默默地看着,什么也没说。
他在愧疚。
我伸手拍拍他的脸颊,他吃痛,看向我。
“发什么呆啊?走啦。”我背对阳光朝他笑着。
我们必须逼迫自己,不停地向前走。
无论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