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5)
“年轻人,野心太大了不好啊,”姜大冲看了一下手表,瞥了眼写着上市计划的ppt,似乎有不耐烦的意思。
刚讲完话的车迪娅坐回自己位置:“姜大伯,后辈倒是看不出哪里不妥呢。公司如今补上了之前运营的亏空,公司是时候更上一层楼了。何况,”她往椅背上一倒,朝闵梓澍挤了下眼睛,“这算是给家父在天之灵一个慰藉的礼物吧。”
没人说话了。桌子是不透明的。闵梓澍忍俊,在桌下捏了下这个狡黠女人的手腕。
姜大冲瞥了眼闵玧其:“闵大少爷,车小姐走这步险棋,您没什么意见?”
闵梓澍一时没明白他意思:“我认为车董的决策有道理。”
姜大冲一样靠在椅子背上,颇有意味地搓了搓两只布满皱纹的手:“毕竟您二位感情特殊,但闵大少爷也是有自家产业,谁知道将来能不能一条心呢?”
这时候,说什么话反击都是打嘴炮。闵梓澍只补了一句:“我对车董决策的意见,都是处于判断,不是出于感情。”
如果闵梓澍看的准,这一桌子人里,还是有人听了这句话,些微点了点头。
车迪娅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城市风光托腮思考。闵梓澍看一屋子股东走得离玻璃房远了,拍着车迪娅的肩膀:“冒险有点大了,不过没关系。”
车迪娅转过头来,皱着眉头:“有人信,有人还是不信。但我现在不能流失这帮人,一个姜老头够我折腾了。”
闵梓澍抱着双臂,靠着落地窗:“车董事长,我现在也拿不出什么让他们相信,对吧?”
车迪娅回避着他的凝视。背后有敲门声。两人回过头来。金宇璨推开了门,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郑永皓。
该来的还是来了。车迪娅咬了一下下嘴唇。少年将浅金色的头发染成了深褐,第一次穿着西装出现在她面前。他悲伤地注视着她,好像要弥补之前分离的亏欠,好像之后就看不到她了。他悲伤地浅笑,露出她记忆里的酒窝。
金宇璨拍掌:“老等不到您二位来我家,我就干脆来给个惊喜。车董,梓澍哥,别来无恙啊。”长腿走路带了风,两步到了车迪娅面前,伸出手。车迪娅鼻子里“哼”一声地笑了,回握了他。
金宇璨也长成了他该有的样子。头发没有像小时候在宴会见到那样,用足量的发蜡向后抹,而是顺服地塌下来,好像刻意显得人畜无害。一样是笑起来有酒窝。若车迪娅不是认识他太久,也许真被他糊弄了。
寒暄了几句,金宇璨把一边站着的郑永皓拉来:“介绍一下,郑永皓,官方上是我的秘书,但实际是我多年好朋友了。我以为姐姐和他认识呢,带来他本来想在梓澍哥面前抓包的。”
“没有,不认识……”车迪娅没多说什么。郑永皓也摇了摇头,伸手:“车小姐,闵先生,很荣幸认识你们。”
车迪娅刚要抬起手去回握,但一只穿西装袖子的手便横在眼前。闵梓澍抢先一步握上郑永皓的手。
“号锡,”闵梓澍少见地笑出了牙龈,“不用这么客气。”
叫秘书拿来了红酒。四个人在玻璃房会议室里,有了点庆祝的气氛。
金宇璨抓起酒瓶,躬身给车迪娅斟上:“这一杯是敬迪娅姐你的。IPO这一步,险,但我佩服。”突然地,郑永皓的手机响了,他抓起电话讲了句失陪,去玻璃房外听了一会儿,探头回玻璃房:“宇璨,证监会的人打来的。”
金宇璨头也没回,给刚闷了一杯子红酒的车迪娅再倒上:“跟他们说,有正事儿下周见面就说了,我见老朋友呢。你也把电话掐了吧,平时整日跟着我跑前跑后。”
金宇璨如旧。车迪娅心里忖度着。该说的永远不直说。这句话里,一是暗示了,郑永皓对于自己掉进了个什么局面,清楚了;二是再向车迪娅摊牌,这人被自己监视着。换句话说,他的命,在金宇璨手里。
郑永皓回来玻璃房,又在他们对面坐下:“失敬。”她脑子里结成了死结。偏头看了看闵梓澍,并不期望什么答案。一筹莫展时候看他,似乎只是习惯。
她看到闵梓澍歪过来凑近了自己。车迪娅是怕他三角形的眼睛的,那眼睛让她想起夜行的猫。他伸过一只手,在金宇璨和郑永皓面前,挽过她的肩膀。在人前,这是第一次。
她脑子里的结好像一下炸成粉末。红酒烧得她心里发麻。她只远远地听到闵梓澍的声音:“有什么好险,你迪娅姐有我。”
“哦?”金宇璨暧昧不明地偏着头端详两人,“我走这一阵,看来发生了什么啊?”
“正好你和永皓都在,麻烦你们见证一下吧。”
“见证?”
没容得金宇璨问明白,闵玧其拉开了椅子,单膝跪地。剩下三人都睁大了眼睛。
“车小姐,”闵梓澍用他有迷幻力的低沉醇厚的声音,“没准备什么华丽的仪式,我知道你也看不上那些。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十三年了,过去这一年,我跟着你,经历了人生迄今为止最大的变故。而之后再来个二十三年,四十六年,六十九年,我也愿意和你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会议室外的员工聚集起来,互相耳语,都等着看下一幕。车迪娅捂着嘴说不出话。她想看郑永皓的表情,但她不能让金宇璨看到她斜了目光,更何况,她也不敢。
“嫁给我,车迪娅。”跪在地上的闵梓澍说着。窗外斜阳的光拉长了他的影子。郑永皓的脸,掩在屋子一角的阴翳力里。
凌晨一点。闵梓澍关了台灯。闭上眼也能看见,车迪娅当着郑永皓、金宇璨、员工的面,咬着牙说的:“给我点时间考虑。”
如果说眼镜能泣血,大概就是那副表情。他长舒口气。听到了背后的开门声。走廊的光漏进来。
长发少女的身影背光拉得细长,投到床前的地板上。她爬到他身上,俯身下来,两片湿热的唇贴上了他的。他的手从她丝绸睡衣的下摆探进去,用手指关节在她细白的腰侧轻轻地刮。他不客气地用舌顶开她的唇缝,她便张开嘴迎接这一切的来临。
他的手向下探。她没穿内裤。少女的花芯如当年一样,还未经他手便期待地发抖。
有液体从面前她的脸,滴到他脸上。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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