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家的陈年旧事（7）

蔷薇的爸爸去世了，从生病到离世整4年，二婶带着三姑娘和小子来了，蔷薇见到三妹眼睛都红了正要扑过去被老公一把抓住，老公朝着她摇摇头：“今天还爸爸在这，来的都是客。”

下午客人少了许多，蔷薇和三姑娘坐在卧室，蔷薇说：“我是怨恨你的，你不该对大爷说那样不敬的话，病人怕谈病，他的病我们一直隐瞒着，除了我们家人只有奶奶和老叔知道，二叔那边瘫痪我们也没告诉，你是听奶奶说的吧。”“妹子，姐觉得你也是上过学的人，今后说话要讲究分寸，是你的一席话造成大爷知道了真相，本来他还可以继续活下去。”三妹始终默默地听着，然后到隔壁房间跟帮忙的姨说：“我是大侄女，我要给大爷戴重孝。”三姑娘为大爷守了三天，出殡那天坐在大姐二姐旁边。

蔷薇的爸爸出殡了，转天清晨妈妈醒来大哭：“你爸老实巴交一辈子，最后却上了法庭，成了被告，困难时期我们只挣20块钱，给奶奶家姥姥家各5块月钱，从来没少过，呜呜呜。”这是蔷薇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脑梗复发了。送到医院后大夫说21天后能恢复到哪种程度就一直是那种程度了。蔷薇和姐姐再次日夜守护在医院里。

陪妈妈住院的第三天，蔷薇也病了，突然失音，嗓子肿起来堵住了喉咙，只能用嘴呼吸，那天蔷薇举着输液瓶子躺在妈妈的隔壁床，妈妈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21天后妈妈出院了，是两个女婿给接出来的，送到家里，打开被子妈妈开心地笑，一直笑，但是她再也不能说话了，栓塞堵在小脑上，语言功能丧失，妈妈只能哭和笑，眼睛出奇地亮，所有的思想都通过眼睛表达出来，热了，冷了，饿了，饱了。蔷薇和姐姐为妈妈选了气垫床，方便翻身。精心伺候了一年，在爸爸祭日即将来临时妈妈也走了。

那个冬天太冷了，好像整整一年都没暖和过来，爸爸是元旦过世的，妈妈只多活了一年。

蔷薇把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搬过来了，姐姐家距离父母家五分钟的距离，姐俩开始为父母守孝，三年后蔷薇搬到新买的大房子里，那套房子已经出租三年了。

过了两年二叔去世了，又过了一年奶奶去世了。蔷薇的奶奶活到92岁高龄，去世半年前骨瘦如柴但精神特别好，姐姐每周都去，蔷薇每月都去，奶奶坐在老叔搭的单人床上，问每一个人是否很好，工作如何，赚多少钱，孩子上几年级等等，她惦记着每一个孙女和孙子，每天问好几遍。

有一天奶奶神志不清了，蔷薇和姐姐守在奶奶身边，老叔忙完家务搬个凳子也坐过来，老叔对姐俩说了一句令蔷薇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且每次想起来都惊悚到后背发冷，老叔还是铁青着脸，在蔷薇的记忆中“老叔”＝铁青，为啥都是爷爷奶奶的孩子，人家二叔年轻时还跑渔船呢，从来都是白皙的满面红光，爸爸也是黑红的脸，唯独老叔是铁青的，还是唯一的单眼皮，蔷薇始终觉得这种长相的人在电影中从来都是坏人，老叔也笑，比哭还难看，算了，别笑！还是严肃点儿吧。

那天老叔很严肃地告诉蔷薇和姐姐：“如果奶奶过世了，不要告诉二的家，我不希望二的家来人，来了我也不开门！并且，谁告诉信儿了，我就把奶奶的尸体背到谁家去！”

蔷薇几乎是逃出老叔家的，当时奶奶闭着眼睛躺着，好久才喘一口气，蔷薇感觉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嗖的就爬到了后脑海。蔷薇逃出那个家，跑了很远直到阳光彻底把自己暖过来，八月底的日子，伏天还没结束，蔷薇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却是凉的。

九月初奶奶过世了，蔷薇和姐姐还有两个女婿去忙乎了一中午，午饭还没送到，他们四人坐在房前树荫下歇息，老叔再次走到四个人面前，用手指点着几个人：“我通知你们几个，明天奶奶出殡，你们要是单位忙可以不来，如果能来也行，咱们把人送到火葬场后没有任何仪式，我会告诉工作人员骨灰不要了，再次强调不要通知二的家，否则我之前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老叔说话的时候蔷薇身边有最亲的三个人，夏日的阳光从树梢缝隙透过来，午后有些风，还是很燥热，她们几个坐在马扎子上，老叔站在他们面前俯视着，手指挨个点着，蔷薇歪着脑袋看着这个铁青脸的中年男人，他大概快60岁了吧，他长得和爸爸和二叔一点都不一样，爸爸和二叔是国字脸大眼睛双眼皮，笑起来很阳光又温暖，可是漂亮的人都离开了，留下这么个长瘦脸单眼皮铁青脸的家伙，他是谁？从2010年夏天开始，蔷薇再也不认这个老叔了。

可是，12年后，一个人的突然出现碰触了蔷薇封冻的心。且看蔷薇家的陈年旧事第八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