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支零破碎的信息
001
“我是创意非凡的贾布斯，大家都来参加我的发布会吧！”
“我们用五年的时间，不断改善，做出这样一部牛X的手机。我为此想了两个月的宣传语。首先我想到的是：彪悍的战士。我们的手机就像一位战士，经历重重磨练来到大家身边，而这么精致的一款手机仅需千元。后来，我又想了一个宣传语：钢铁的情话。我们的用户，对产品的要求很高，一路走来，我们对工艺的极致要求，如同千锤百炼的钢铁，对于用户而言，这部手机是我们对各位粉丝最好的情话，希望大家能喜欢！”
大菠萝公司CEO在发布会上娓娓道来，宣布今天发布的三款产品：大菠萝5S，绿菠萝3，大菠萝Pro。
“我希望通过对科技孜孜不倦的追求，为中国人做出性价比最高的产品，将科技的喜悦分享给大家。我们的生活应该是充满诗情画意的，美好，宛如初见。科技与人文的结合，是我们对大菠萝5S最好的定义，希望它能在每位粉丝的生活中提供更多的便利，同时感受到生活中点滴的快乐，为人生增添浪漫的气息！”
全场掌声响起，连绵不绝。
“今天，我们的发布会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到来！再次期待大家购买我们的产品！标准版大菠萝5S定价3999元，标准版绿菠萝3定价899元，标准版大菠萝Pro定价1499元！欢迎大家选购！”
耗时2小时的发布会结束了。
“我们正在不断创造奇迹，我们拥有国内最好的手机，那么应该为它提供最优质的APP，因而需要我们的加倍努力，发挥大家的想象力和努力，我们的汗水是不会白流的！我们是——最棒的！”产品吴经理与员工一同收看产品发布会，情绪激动地鼓励手下。
“我们是最棒的！”今年入职的应届毕业生小冯同样情绪激动，庆幸自己处在一个伟大的科技公司里，自豪感油然而生，果然，人生需要一个足够广大的平台。
“大家都加把劲吧！我们正在改变时代，务必给客户提供极致的体验！”吴经理宣告般地说到，赢得一阵掌声。
吴经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奋斗去了。
“你有没玩暴风传说？”入职一年的同事问道，“就那个卡牌游戏，很火哦。”
“喔，我也有玩。加个好友呗，有空一起玩耍哈。”小冯和同事互加游戏好友，讨论了一会最近的卡组攻略便下班了。
002
回家需30分钟左右。
小冯在地铁的座椅上，观察周围的人。人们眼睛布满血丝，神态疲倦，盯住手机屏幕露出微笑，大概是因为下班了，终于可以放松了。小冯感到一丝疲倦，他一个人住，一个吃饱全家不忧的状况。躺在床上，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冯思考着该找些什么做。
《你不运动，怪你那么丑！》、《想当高富帅，麻烦你先健身好吧》，小冯花费了10分钟阅读了两篇公众号上的热门文章。小冯决定外出跑步，在此之前，他花了一整天时间选购装备。
跑鞋：亚瑟士、新百伦、阿迪达斯、耐克、特步、安踏、李宁、乔丹等等。近这一年亚瑟士似乎很火，然而看了一下价格，一双普通的亚瑟士跑鞋都能花费小冯半个月的工资；那么往下看，阿迪达斯和耐克一样贵，也是让刚毕业的小冯吃不消；退而求之，小冯在新百伦的一堆跑鞋里面选了一双价格可以接受的蓝色鞋子。选购跑鞋，花费了2个小时。
运动衣：阿迪达斯、耐克、特步、安踏、李宁、乔丹。有了选购鞋子的经验，小冯缩窄选择范围，就在几个品牌中选择，考虑到要与鞋子搭配，因而颜色也有考究。经过一番抉择后，小冯买了一套安踏的黑绿相间的跑步运动服。选购衣服，花费了1个小时。
2天后，小冯下班吃完饭，休息半小时后便外出跑步。穿鞋子、换衣服，花费了5分钟；拿起手机找了下适合跑步时听的歌，花费了5分钟；做好热身，打开运动APP，花费6分钟；慢跑起来，小冯渐渐汗流浃背，绕着小区跑了一圈，花费了7分钟；他换了一首歌，继续跑，却越跑越慢，4圈下来已经不行了，3.8公里的行程花费了42分钟；小冯截取记录的图，给自己拍了张照片，发给朋友。
“今天跑步了，汗流浃背的感觉真不错。”小冯发送文字给朋友。
小冯坚持了一周，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结实，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003
半个月过去了。
“小冯，文案写得漂亮点，要吸引人的眼球，让人眼前一亮，第一时间打开APP看推送。”吴经理对小冯进行着一对一的文案教导，“你还有很多可以学习的！慢慢来吧，虚心点，多向老人讨教。看得出你的进步，比之前进步了不少哦。”
“谢谢吴经理，我会加油的。”小冯笑着回答道。
“小伙子，任重道远啊，沉住气别想太多，努力工作吧！你还是很有潜质的！”吴经理鼓励道，“要拉动消费！”
加班结束了。
小冯没有跑步，选择了看视频学习PS。这段时间加班比较多，单身狗工作为重，小冯想想白天吴经理对自己的激励，心里一阵暖暖的感觉，似乎看到美好的未来，为此，他要鞭笞自己顶住压力前进，学习更多的东西，做得更好。
《我如何从月薪3000做到3万？》、《看了这五本书，你也可以月入过万！》、《年薪10W和年薪100W的人，差在哪里？》，在学习的过程中，小冯稍微分了心，被晚上十点的公众号文章推送所吸引，等他阅读完这几篇热门文章，已经过了18分钟。
课程的内容略显乏味。小冯阅读完热文后，继续着学习，他感到有些无聊，于是打开手机便听课边玩暴风传说。好不容易，一个小时的课程结束了。
小冯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刚才的文章说了什么？刚才的视频我懂了多少？”小冯回想刚才的所看的内容，头脑中却是一片模糊，“总而言之，坚持就好了，方法都是现成的，后面回来再找就好了。”
004
“吴经理，找不到可以来面试的人啊。”HR刘小姐如是说道，“我面试了几个人，一看就不行啊，他们在外面等待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会，他们只会低头看手机，一点也不会观察周围的情况。面试的时候，我问附近有什么，他们根本就答不上来，一点观察力都没有，怎么能找到客户想要的东西呢？于是，我直接把他们BAN掉了。”
“天呐，难道满大街都是蠢货了吗？”吴经理扶额说，“看看今年来的应届生能做多久吧，至少也可以培养一下。”
“记住，没有必要花钱请一些傻瓜回来。”刘HR淡淡地说，“公司必须把每一分钱都用到刀刃上。”
“社会的教育是怎么了？居然养出一大帮懒人。”吴经理不满地说，“想想我们那个时候，哪有那么多的东西玩，只能将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面。现在的年轻人，总是不专心，还傲气，以为自己知道的东西多，却整天只会玩手机。”
005
一周后。
也许看书比较好。小冯这天回到家，网购的书正好到了，崭新的封面激发了学习的欲望。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书的封装开始阅读，当他看到几句逼格很高、高水平的话时，便停下拍照发送给朋友，跟朋友讨论一下子，花费了20分钟，然后再回到书本中。感觉不错，再配点音乐吧，小冯打开手机，点击名为“阿易云音乐”的APP，搜了一下适合读书时听的轻音乐，塞上耳塞，花费了5分钟，伴随音乐而读书。看了一页，似乎有点渴了，为了打起精神，小冯泡了一杯咖啡，花费了15分钟，他喝了一口继续阅读。此时，手机屏幕亮了，朋友发来微信消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小冯便看一行书，回复一句朋友的微信，花费了40分钟。不知不觉已到晚上十点半，小冯合上书，最后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随后洗澡。待他洗完澡后，擦干头发，回到床上拿起手机回复朋友圈的评论，和朋友继续聊聊天，再撩撩妹，午夜已到。
《我是如何在一个月内看完40本书》、《看完100本书后我的收获》、《看完这三本书，你也能写作！》，看完各APP推送的热文，小冯顿生倦意，将手机调至勿扰模式，倒头便睡。
当清晨再次袭来，闹钟吵醒了小冯。他匆匆起床洗漱，随即出门买早餐，坐车去上班。大城市已经开始忙碌，拥挤的地铁车厢内，人们带着一丝倦意，眼睛死死盯住手机屏幕。
小冯点开公众号。《你连时间都管理不好，还想做好工作？》、《我如何利用碎片时间写作》、《碎片时间也能做大事》，趁这个时间看文章学习，耗费了15分钟，他学了一些道理——如何管理好碎片时间。到站了，小冯随着人群涌动走出地铁站，到公司打卡上班。
006
一个月后。
上班的零碎时间里面，小冯挨着查看各个公众号发布的文章，顺便玩两把暴风传说，当然，一切都完美避开了吴经理的视线。但是，工作量并不会因为减少，小冯作为APP运营助理，协助APP运营专员完成一些APP推送，老员工教他如何通过各类渠道进行网络推广宣传，增加下载量。同时，收集用户使用情况并汇总成表格进行分析，整理成报告。总而言之，工作总是接踵而来的，一开始小冯还是手忙脚乱，而两个多月后便得心应手，总能见针插缝地玩玩手机、聊聊天。小冯抬头看看周围，大家都在努力工作——看起来是这样子的，至少表面上是一片埋头苦干的气息，事实上不少人偷偷玩着手机。
“小冯，暴风传说的新版本消息发布了，出了不少有趣的卡呢。卧槽，祭司的这张职业卡要爆炸，4费7攻7血，超载2，啪啪博士后继有人啊！”同事兴奋地说着，“要攒钱买328了，得加油工作了！”似乎这一游戏消息给予了他极大的鼓励，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精神抖擞地投入工作中。
听完同事的话后，小冯飞快地打开手机，点击大法师营地APP，在暴风传说板块中找到了新版本的信息，二话不说点了进去，查看新卡牌的资讯。
“你在干什么？”吴经理突然出现在小冯面前，他看到小冯玩手机，问道，“你的工作做完了吗？”
小冯一阵颤抖，结结巴巴地说，“差不多了......经理，我整理的运营报告几时交呀？”
“过几天再交吧。”吴经理说到，“注意工作纪律哈！每天的工作，不是完成就可以万事大吉的，还要多想想自己能做点什么，有什么可以改善，竞争那么激烈，多学点东西吧，也是为自己着想。我们公司不需要懒人。今天就留下来加班吧。”
“嗯，好的，谢谢经理提醒。”小冯点点头附和道。
吴经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忙碌起来。
“又被叼了，哈哈。”旁边的同事凑过来说，“他就是那样子的人啦，除了工作什么都没有了。反正我们把任务做完就好了，近年形势也不太好，我们公司订单减了不少了，闲着没事干就注意一下，装成很忙的样子就好啦。”
007
时间一天天过，工作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业余的时间似乎未能利用好，之前买的书，整整一个月都没能看完，床边散乱着运动装备。
他苦思冥想，那么换个方向吧，就看看日剧吧，练习写影评。他打开一个著名的弹幕网站，找到本季度连载中的新番开始看。弹幕代表了人气，一个新番弹幕很多的话代表人气高，虽然弹幕挡住了字幕、人物的脸庞，但可以体验与许多一同在线刷剧吐槽的快感，棒棒哒。为什么要写新番的影评呢？旧番的话，早就有大神写了影评，小冯看着自己只言片语的评论被震惊地一塌糊涂，根本不敢发表。所以，只能紧跟新番训练自己写影评的技能——快、准、狠。这是小冯的目标，然而，他连快都做不到，看完新一集的日剧后，除了欢声笑语和大致情节，其他内容都零零碎碎地难以回忆起来，他绞尽脑汁，也只能写出几句简短的影评。同时，在他写影评的时候手机总会响起，是一些推送，或是朋友发来的信息，稍不注意他就回复了朋友的信息，或是看完推送后百度更多的消息，这大概花费了他45分钟，中间还要吃点东西、再喝杯咖啡，思考一下，当整个影评写完时，2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大量的信息如同潮水袭来，哪怕像是吸收了很多的养分，终究被冲散，无法凝聚成团。小冯的影评放到网上，反馈寥寥无几，写得实在过于简单，而且，大神们在第一时间看完剧后已经写了一份深刻又排版漂亮的影评出来，有图有真相，有理有据，风头无二。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过是两个小时，小冯的影评已经沉底，这让他倍感失望。也许，写影评也不是他的天赋吧，那么，看看电影权当消遣足以。
小冯会在周末玩游戏，《文明5》打开的时间是周五晚上，关闭的时候也许就是周日晚上10点了。
008
“小冯，谈谈最近的情况吧。”
吴经理和小冯单独在办公室里谈话。
“最近还好吧。工作上手了就好说，平时自己多看多学习呗。”
“这就是你报告写得这么烂的原因？我已经三番五次看到你上班时间玩手机了。你会不会觉得有点过分了？还是说工作太简单了？”吴经理质问道。
“我......只是顺手看看时间而已。”小冯狡辩道。
“哦，你看时间还要打开游戏？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工作？要你写的文案写好没有？”
“工作我都完成了......”
“你能不能看看你都干了些啥？点击量上升了吗？下载量提升了吗？有话题性吗？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人，工作就混日子，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我会反省......”
“自己做APP运营的，就别被干扰啊，你不知道这些套路吗？不用说了，再这样你就自行离开吧。这里不缺人，我还可以招很多人进来，不缺你一个！”
小冯点点头，吴经理让他回去工作。
小冯心不在焉地完成工作，下班回到家，玩了一晚上的游戏。他的脑海里，除了各类信息流水般地经过脑中便一无所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学了什么，到底会了些什么。大量信息搅得头脑疲惫，只能玩游戏转移注意力，转换心情，也不管如潮水涌来的推送信息。
009
三个月后。
小冯重新回到找工作的队伍中。
车上、地铁上人们依旧紧紧盯住手机，或是看小说、或是看新闻、或是打游戏，大家尽力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手机里的APP越来越多，内容越来越丰富，不断争抢人们已经支离破碎的时间。过多的信息使得人的注意力无法聚焦。
他投简历，来到一家公司面试，和他一样来面试的人坐在椅子上等候，眼睛紧紧盯着手机，为了避免尴尬，小冯也掏出了手机。
《我如何在半年内拿到一百家500强公司的OFFER？》、《求职你一定要知道的方法》、《如何克服面试焦虑？》，小冯阅读着相关文章。
此时，大法师营地发来推送信息——《风暴传说》新版本《海神之夜》袭来，全卡信息请点击查看！小冯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
（完。）
我们在不断制造更好的产品时，不断引导别人使用好的产品、发送信息的时候，也消费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