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王(7)
阿志趴在床上盯着摇晃的灯芯,手扣着枕下的书页。
“阿志。”
阿爸站在门口,“你明还是照常去学校,好好读。”
阿爸转身时眼里闪着光,也不知道是灯火光还是他的期盼在闪光。
“阿爸。”
阿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发出了声,阿爸转回身来。
“我想让阿清去学校,我,不想去了。”
阿爸一愣,复又眉头一挤:“说什么憨话。”
“我,学不进去。”阿志躲开了阿爸审视的眼神,一下子低下头去,仿佛那颗头颅有千斤重。
阿爸眼睛里印入了墙角里的黑暗,被眼皮子上下拍打着,阿爸没有说话,背了手转出门口。
阿志没有敢去看阿爸,只是咬着牙低垂着头半晌没动。
阿清最后还是去上学了,而且被老师十分看好,尽夸这孩聪明机灵。
阿志记得阿清带奖状回来的那天晚上,阿爸在昏晃的光里观赏着奖状上那朵漂亮的烫金印花。在此之前一手红土的他还特意洗了好几遍手,他不说,可阿志他们都看在了眼里,他咂着嘴想尽量表现的严肃但却怎么也收不住他的牙,一咂唇一咧嘴角连髭须也乐了。
阿志坐在地头吹着风,看着黄了叶的玉米出神,玉米地是这个季节在这块红土地上的用心一笔,它是同稻子相呼应的一点青金。诱人的颜色光看就有收入囊中的冲动,只是这诱人的光泽下多少会吸引来一些前来盗窃的“老鼠”。
玉米地里传来走动的拂叶声音,阿志缓缓立起身来,定定盯着玉米丛,等待那偷东西的小贼再近一些,他就要让他知道历害。
“阿志,水拿过来,我喝一点。”阿宏背着大半袋玉米钻出头来。
阿志松垮下身子,回身到桉树下把铝壶和碗递给阿宏,便沉默的坐在玉米袋上。
他的沉默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自从他向父亲提出让阿清去上学,阿志的话也就少了。
“说说看,你在赌什么气?”阿宏提了提裤管坐到了阿志边上,眼睛看着远处的天和偶尔有一处晃动的玉米地。
“说什么,没什么。”阿志低下头看起皮的黝黑脚腕,手不时把草尖扯断。
“别给我装憨。”阿宏把水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
“我,大哥,你恨不恨我占了本该给你去上的学。”
“我们兄弟之间哪里有这么多心思,谁去不是去,你个鬼滑头什么时候跟个小姑娘一样,小哩小气的计较这些。”阿宏一把反搓过阿志的后脑勺。
阿志挠了挠头,把目光放到边上,“我听到了。”
“什么?”
“那天你教阿清字,我想你也是……”
“得了,别说那些。你只用瞧瞧阿清高兴的样子,其他的都没用。”阿宏打断了阿志,笑着给他递了水过去。
阿志也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点头去接碗,石子破空的声音突如其来,碗应声而碎。
“是大牛,这瘪三也是坏毒了。”阿志腾地站起身子,只见三棵桉树开外大牛见被人发现慌乱窜入了玉米地,撞的玉米杆一片乱响。
“也该给他点教训,让他安分点了。你守着,我抓他送去他老娘那里。”阿宏不等说完就钻到那片青金里,在一阵响动里渐渐远循。
一下子世界又只剩下了阿志,阿志很清楚的就看到有玉米树倒下,断定又是附近那些赖皮汉的杰作,忙去把破碗瓷片收到谷篮里,抓了袋子一纵便钻到地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