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人
此生,我最熟悉的人是她;
此生,最熟悉我的人是她;
我出生六个月的时候,父亲带着母亲,母亲抱着我,三个人落魄的回到家。我是属于未婚先育的孩子,在96年那个时候,家里相当的穷,计划生育也抓的相当紧,父母没办法在那个窘迫的情况下带着我在外面工作,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了她。母亲抱着使劲哭的我,她二话不说一把抱过,娴熟的姿势,温柔的话语,让我觉得很舒服,我敢肯定,这是神奇的血缘在做怪。
从记事以来,我就明白这是一个大家庭,因为我有五个姑姑,一个大伯,理所当然我有很多的兄弟姐妹。我知道家里并不富裕,但也不会因为温饱问题而发愁,日子也过的比较拮据。家里人多,床少,从小就枕着她的手不知度过多少安稳的夜晚。我喜欢她身上那种安全的味道,即使是现在,我也会躲进她臃肿的身体,并亲一亲她。可能她认为她老了,就该招人嫌弃,当我亲她的时候,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当看着一个老人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真的很欣慰,终于,我长大了,可以照顾像孩子般的她!
父母长期在外工作,十六年前的他们只是很模糊的留在脑海里,如果不是之后的相处,我还是不了解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性格的人。我第一次牙牙学语、第一次蹒跚走路、第一次学拿筷子吃饭……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是陪我成长的她!在我眼里,她和赋予我生命的父母一样的伟大与无私,甚至远远的超过他们。
我喜欢她那慈祥的笑容,她好似永远不会生气,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见什么人,都是以微笑示人。
我喜欢她那宽厚长满茧的大手,不管我遇见什么困难,她拉我入怀,用大手抚摸我的发丝说:“孩子,我在呢,什么事情和我说。”
我好幸运,能够在她的教育下茁壮成长。她并没有念过书,但是不见得比别人差。她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如何和别人相处,从小就训练我自己独立的生活与思想。所以在同龄人的相比下,我显得对生活更能得心应手,该感谢的人是她!
在我念小学的时候,每天清晨为我认真的梳理那两根麻花辫,乱成鸟窝一样的发丝在她娴熟的动作下面慢慢的整齐起来。当吃过早饭,背起书包,甩着我的麻花辫大步的向学校走去。“瞧,梅香孙女的辫子又在头上左右跳舞,看她走路那架势,好不嚣张哟,哈哈哈哈……”村里老人看见我免不了逗逗乐。当时年少,并不知夸赞与否,权当好话入耳。放学后,回到家中那一头漂亮的头发早已不见,只感觉是被人故意扯乱,然并不是,学校与同学玩耍难免会被殃及。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我,哪个孩子能保证衣服能干净,头发能整齐,如每天晨起为其打扮的那般好。
中学与高中时期都在住校,每月回家一趟,她巴不得把家里所有好的食物都拿出来给我。她怕的是学校的饭菜不合口味,没有营养。每次告别她去学校的时候,她都会偷偷的塞些零钱给我口袋里‘买点自己想吃的,别苦了自己’。住校的时候,好多个晚上都想着能在她旁边安然入睡,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大学的时候也是一两个月回家一趟,回去之后也是老样子,为我准备我爱吃的,走的时候塞点零钱,嘴里嘱咐我‘想吃点啥就买点啥,别苦了自己’。每次送我出门的时候,眼里全是泪花。我不忍回头,不忍看着那年迈的老人挥手告别的模样。
如今的我,看着渐渐老去她,内心泛着一层层的酸水。我恨自己无法留住时光。其实我好想好想每天照顾她,陪她吃顿饭,聊聊天,散散步,也许在某日阳光温和的午后,为她打盆热水洗洗头发……
此时的她还不需要任何人照顾,能自个儿走,只是站起时,身体要打晃儿,好像一颗根基松动的老树。她需要镇静片刻,似乎在思考该迈左脚还是该迈右脚,方能郑重地移出一小步。走一段路,下一次楼,上一次厕所,吃一顿米饭……在年轻人眼里理所当然的平常事,在她,都渐渐的成了一件大事。我能做得就是每次回家陪她唠唠嗑,去哪都会盯着她扶着她。对,她像个孩子需要看着,而我就是做一些她之前为我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