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16

2018-08-16  本文已影响0人  会看书的猪

曾经有一个男人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就是无论怎样,都不要去侵占别人的人生。哪怕你去偷取别人的钱财,也绝不要偷取别人的人生。

终于,这个男人贱行了自己的话。他去偷了别人的钱财。而我,践行了他的另一句话。我去偷了别人的人生。

八月份,明明早已立秋,天气却依然热的让人狂躁。整个世界像个大熔炉一般,听说连北极都已经达到了32°,作为比北极更靠近赤道的地方,这里的温度可见一斑。

放在往常,这样热的天气我是绝不会出门的。可今天却不同,不仅出门,还穿上了西装。走在大街上,那些穿短袖t恤的人们,看我像看猴子一般。

道路两旁栽着美丽的法国梧桐树。可这个地方并没有因为梧桐树而变得美丽。 对于人们来说,这是个阴冷而晦气的地方。

一早我就从花店抱了一束新鲜的康乃馨,它躺在我怀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香味儿之前我经常闻到,可如今再次闻到,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看着面前这个阴冷的建筑,黑漆漆的大门上有些许锈斑,这地方总会让人不寒而栗,可用法律课上老师的话来说,这是世间公平的最后底线,也是扭曲人性最后的诊所。

可能你也猜到了,这地方叫监狱。来这里为了接一个人,“爸爸”,在我还承认他是我父亲的时候,我就这么叫他。

那个男人因偷窃被判了三年,失去了工作,金钱,还有家庭。而在他入狱的时候,却认为偷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千万别侵占别人的人生,这才是严重的罪行。”他总是这么跟我说,好像那时候的我真会偷窃别人人生一般。在他的眼中,除了杀人,其他的罪过不算什么,因为杀了人,你就彻底毁掉了那个被害者的人生,也就是他常说的侵占了别人的人生。除了杀人,在其他方面,他视法律为无物。听说他在狱中不思进取,而且还寻性滋事,本可以被减刑的机会让他糟践浪费,毫不客气的说,我恨透了他。

可我今天还是决定来接他。接他出狱,和他,和之前的人生画一条界限,画一条界线……

随着一阵隆隆的响声,监狱的大门像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似的抖动起来。迎面走出来的,是个狱警,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头发乱乱的中年男人。的确,他的头发是乱乱的。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带我去参加一个饭局。其间大人们虽说不上是相貌堂堂,但也都衣冠楚楚。包括那个时候我还称他为父亲的男人,也是西装革履,光耀照人的。他们围着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打趣他乱乱的头发,像逗一只鹦鹉一般。没有想到十几年又过去了,还是两个人,不过这一次头发乱的是他,而西装革履的,是我。

去接他的时候天色就开始渐渐变得灰蒙蒙的,当汽车还走在路上的时候,外面就飘起了雨花。没有拥抱,没有欢笑,连基本的交谈也没有。只有按照旧的习俗,为他准备的一柄扫帚和一个火堆:给他扫除监狱里的污浊,迈过火堆,让他去掉晦气。

雨声越来越大,大到快掩盖了车里的音乐,于是索性就关掉它,不听了。些许是许久未见让他父性回归或者是为了打破僵局,终于他鼓起勇气对我说了他出狱的第一句话:“额……孩子,过的还好吗?”没有回答,只有外面的雨声,还回应着他,让他这问话显得不那么寂落。

我已经几年时间没和他讲过话了,直到现在依旧不想和他讲,可他似乎并没有意识的这一点。见我没有应答,他又说出了第二句话:

“呵呵,儿子,你过了这么多年,人际交往方面还是不怎么懂嘛,连简单的送花儿都会送错。老师没教过你吗?康乃馨应该送给母亲。送给爸爸不合适。”

这次迎接他的不是沉默。而是冰冷的回答,冷到让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不是送给你的,去看妈妈。”

于是,一路上他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同样,我也没有。

早就过了不惑之年的妈妈,却还单纯的像个孩子,竟单纯的认为野兽的心是可以被暖化的,实在可怜。

已经临近黄昏,天空还下着小雨,我从后备箱拿了两把伞,丢给他一把,打开另一把,两个人将黑色的雨伞罩在头顶上,踩着泥泞的小路,通向一片树林的深处。

树林中传出不知什么鸟的叫声,让整个气氛显得异常的凄凉。于是乎,我便想起自己中学时代背的最多的诗的意境就是悲惨凄凉,那时候不懂,只知道背过了可以拿到高分。现在懂了,但是,那个我拿到高分渴望被她表扬的人已经不在了……

与其他的墓地不同,这里林林总总也只有七八座墓碑,伫立在森林中,显得格外的孤独。

在这些墓碑中,有一块很不起眼的墓碑。上面没有过繁的文字,更不会有光鲜的称号和华美的词藻,上面仅有的几个字写着:慈母,林凌。然后就只有她的照片,以及出生和死亡的日期了。

我把康乃馨放在了这块墓碑前面,鞠了一躬,望着照片上面的人,曾经温文尔雅,美丽体贴。

我还记得她生前说喜欢去大海,死后愿意将骨灰撒向大海,不要从飞机上撒下去,不要壮丽的撒,要在船上默默地撒下她去,她要成为海的女儿。那个时候她说的话像是童话,总是能拨动我那根爱美的心弦,的确,当时这话太美,可是说这话的人逝去了,现在这回忆,就太痛了。

还记得她出车祸的那个晚上,也是下雨天,大暴雨。路上车辆很多,能见度极低,可她为了去追那个男人,执意开车要去,结果就真的如我担心的那样,出事了。

那天晚上你对我说了许多话,特别后悔,没有听清你对我最后的一些交代。

人们说离别是没有征兆的,但却是有过程的,那个过程,便是你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目光一点一点的飘散了。

而你要去追的那个男人,那天晚上拿着一把刀,为了所谓的兄弟去跟人玩儿命。你无法把他劝回来,就想着以自己的身体阻挡他去送死的道路,你当时告诉我说,即使自己死了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回心转意。结果是,你死了,他也没能回心转意。

后来我知道,那天晚上他没有去打架,他只是找了群狐朋狗友在一个快餐店里喝掉了两大提啤酒。

直到第二天上午,等警察终于找到他,他才知道了你的死讯。他出奇的漠然。

“噢,死了啊。”我记得当时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妈妈啊!你的一颗热心换回来了一个怎样的结果?是冷漠,毫不关心,事不关己!

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我想你心里是恨他的吧。所以呀,我就把他弄回来了,弄到你的面前给你赔罪来了。

我转头去看,现在在我身旁的男人。他只是盯着墓碑,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一个表情都没有。

“啪!”我朝着他的脸庞,给了他一个耳光。

在其他时候,人们会说我大逆不道吧。竟然打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是打脸。即使是现在,如果旁边有人,也可能会训斥我吧。我当然无所谓,大逆不道就大逆不道,但我会告诉训斥我的人:死的人,不是你的妈妈!

他老啦,身材和力量也都远不如我强大。他被打的站在原地摇摇晃晃。可他依然没有其余的动作和表情,竭力站稳后,低着头,原地不动。

这一巴掌,汇集了我几年的怒火!终于打出来了,打在了我想打的人的脸上。可是快活吗?看着他无所谓的表情,突然从内到外生出了一种无力感,感觉站在夕阳下快要倒下的不是摇摇晃晃的他,而是我。

“你不愧疚吗?”这是我主动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对不起她。”他就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这场站在墓碑前简短到令人窒息,气得我快要吐血的对话,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又在这里站了一个多小时……

迎着墓碑的时候我想问来着,这样的处理结果你还满意吗?妈妈。

到后来我又想了想,您可能不会满意,以前我俩吵架或打架,您总是竭力劝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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