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望故乡——5.路漫漫其修远兮

游子，望故乡——5.路漫漫其修远兮

　

“现在小学一年级的娃娃，经过十几年的学校教育，将成为开创二十一世纪大业的生力军。”

这是邓小平1985年在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多年以后，我看到《邓小平文选》里的这段讲话，意识到自己就是邓小平当时所说的“一年级的娃娃”。生活像一本书，一页一页记录着每个人的成长。

1985年夏天，童老师带着我、雷大春、唐小娟和姜志文四个学生，到邻村的镇中心小学报到。一路走，童老师告诉着我们上学该注意的事情，让我们听老师话，好好学习。她说：“你们到那以后，遇到的学生更多了，学习好的也更多了，千万不能骄傲……闫青没问题！” 我并不知道“骄傲”是什么意思，可我看到唐小娟眼睛白了一下，“唐小娟也没问题”，童老师加了一句，唐小娟这才露出笑模样。“你俩得向他俩学习，不能给咱星辉村丢脸。”童老师又教育雷大春和姜志文，他俩都不吭声。

到了中心小学，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把我们接了过去。童老师帮我们办了入学手续，摸了摸我的头，跟我们挥手告别。这一次，我才真正敢正视她的目光，她眼里噙着泪水，脸上却笑着，一边走一边朝我们挥手。唐小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冲破了我最后的防线，我也哭了。我已经习惯了每天看到童老师美好的笑容，习惯了她身上清香的味道，习惯了每天被她教着写字画画，对于我，她是比妈妈还亲的亲人。

童老师走出几十步，突然转过身来，朝我们跑来，紧紧地搂住我们。她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泪水沾到了我的脸上，她再次摸了摸我的头，站起身跑了。

这个小学叫中心小学，是全镇最大的小学，其实只有前后两趟很长的房子，前面的房子一半是办公区，一半是五六年级的教室，后面的房子是一到四年级的教室。每个年级分两个班。我和姜志文分到了一班，雷大春和唐小娟去了二班。

我的班主任就是之前接收我们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名叫方敏。我和姜志文被她领着到了一年一班教室，我们俩都是矮个子，就坐到了第一桌。方老师把我们安顿好，又回到前楼办公室忙什么去了。教室里顿时像爆炸了一样。几乎全班的男生大喊大叫，互相打闹，有的还从座位上下来，把旁边的男生按在座位上打。

我和姜志文都吓蒙了。姜志文比我还矮一头，在育红班时就没有存在感，总是被同学欺负，现在他更不敢抬头。而我，育红班时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自信瞬间崩盘。我那些新的同学不仅长的比我高，而且他们打架打的太狠，远不是我在育红班那种打闹的水平。

我在惊恐中暗暗观察，发现他们其实之前都是认识的，应该是育红班的同学，所以才会把这种熟悉带到新的地方。他们长得也好奇怪，有的同学脑袋圆圆的，有的长相奇丑，有的穿的好，有的穿的差，我可算开了眼界了。

全班同学的数量比我育红班时多了两倍还不止，黑压压坐满了教室，给我一种压迫感。我在第一排，离黑板不足两米。

我也简单看了看班里的女生，她们人也很多，比男生安静，但也互相说话。有时男生和女生还爆发冲突。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大都是本村的，少数是外村的。我们俩安静地坐着，不和任何人说话，也没人和我们说话，我俩互相也不说话，在无比喧闹的教室里，建立了属于我们的安静世界。

我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将和这些陌生的同学在一起学习。我打心里怀念育红班，甚至怀念常常和我打架的朝鲜族同学。此时，他们都到了县城的朝鲜族小学，面临和我一模一样的环境，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怀念我。六年以后，我那些朝鲜族同学，将陆陆续续回到镇里的汉族中学，和我再次成为同学。

方老师从办公室出来，往教室走需要经过一个大操场，谁都能看到。她的身影一出现，那个圆脑袋大喊一声，“老师来了！”教室瞬间静了下来。

方老师进屋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给我们开会，讲开学要注意的事项，特别提醒我们，明天带两块钱学费。接下来是发书，她看了看，指了几个同学到前面帮助发书。

我好像去帮助发书啊！可是，方老师看都没看我，就开始组织发书。同学们一个一个走到前面，领了书都非常喜悦，回到座位上翻看。我和姜志文等了好久也没轮到，我们俩小声嘀咕，“是不是没有咱俩的？”“是不是不要咱俩了？”

终于轮到我俩，我特别激动地领回了书，一本语文，一本数学，一本音乐。我如获至宝，激动地打开，却让我大失所望。里面的拼音、汉字我全都认识，数学全会，我都怀疑老师是不是发错了。

发完书，老师告诉我们回家要把书包起来，明天起上学时间是早晨八点上课，别忘了带学费，别迟到，今天报到就到这了，放学。

这是我小学的第一天，我知道，从这时起，我将开启一个漫长的学生时代，未来还将有好几次这样的报到，虽然每次都不太一样，但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游子，望故乡——5.路漫漫其修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