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每到孩子生日这天，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奶奶，这个日子也是奶奶的生日。回想起那个百病缠身常年卧床的奶奶，独自坐在那里，眼泪竟然落了下来……

奶奶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记忆中，奶奶总是躺在炕上，天气好的时候，也在院子里的石板是铺个小褥子坐上一个下午。奶奶慈眉善目，因长年服用激素药，体态显得有些雍肿，脸色是那种发青的颜色，双下巴，几乎显不出脖子。常穿一件深蓝色的偏襟上衣，黑色宽裤子，才五十多岁的她就不能走路了，好一点的时候拄着拐棍能走几步，好不容易挪到厕所，但蹲下又起不来，那时是原始的茅厕，为了使奶奶起着方便，我家有根大铁棒就钉在那里，供她起身扶着用，即便是那样，还是经常听到她起不来在喊我的名子.......我是家里的长孙女，自然和她处得多，她也跟我最亲，每天撂下书包就到奶奶跟前呆一会。从她那里我知道了“子鼠，丑牛，寅虎，卯兔......”知道了人有同名同姓，知道要节约粮食。奶奶说她满肚子都是故事，一有空我们几个小孩子就围在她跟前求她给我们讲，遇见她身体好或心情好的时候，便会讲给我们听，我们百听不厌的是一个“猴子屁股为什么是红的”的故事，三十年过去，我还能复述，但显然没有奶奶讲得那样动听。后来长大后，一直后悔当时没有把奶奶满肚子的故事记下来。

奶奶没有享过福，那个年代，粮食总不够吃，家里孩子多，她饿怕了，我只记得，她躺在炕上，只要天气有些干旱，她会不停地劝说爷爷攒钱买粮食存下来，怕遭饥荒。打我记事奶奶的手从没有伸直过，手掌90度弯曲，，我常摸着她的手问过多次，她说年轻的时候用凉水太多的缘故，至今，我也不清楚，想是风湿吧。后来曾听姥姥说奶奶年轻的时候很能干，做一些小买卖，包过粽子卖，所以印象中她的手就是包粽子包坏的。

她的衣兜里总是有那么几块水果糖，趁没人的时候摸出来给我吃。记得一次她摸出两毛钱，说她想吃西瓜了，我就拿着钱去集市上，看人家卖瓜的有没有好的，找一家，再找一家，终于看见有一家的瓜切开卖，但只剩下四分之一了，看着红红、沙沙的西瓜，正是我想要的，便赶紧买了回去，奶奶吃了一块，我吃了一块，多少年了，我都认为那是我小时候办的最好的一件事。

奶奶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她每天都会对我说：“走路走边边。”那时街上几乎没车，但她总不会忘了说。每次我提开水的壶，她都会说：“胳膊伸直。”起初还不理解，后来习惯了，一提壶总把胳膊伸的老长，到现在还是这样。我上初中了，奶奶说：“告诉你妈，以后再也别让你穿带补丁的裤子了，都长大了，不好看”。

后来，她病重的时候，坐也坐不起来，瘫痪在炕上，她要解手的时候，就大声地叫我，我只要在，不管在院子里做什么，我都会去接她的的尿。她总是不好意思地说：看把我娃臭的。

我时常去河里洗衣服，洗回来拧干晾在院子里。一次，奶奶听见了，喊我：“玲，把你洗的毛巾拿过来让奶奶擦把脸，听着拧下来的水声就知道是清泉里的水。”那会不懂奶奶，现在想起她是多么渴望外面的世界啊！

奶奶只活了59岁，卧床时间有好几年。养育了三儿二女，该过好日子的时候，她离开了。当时，我在读初二，回到家看到有穿白衣服的人，知道奶奶去了。我和奶奶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说什么了，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妈妈说那天奶奶吃了不到一碗的饺子。

生下儿子，竟然和奶奶的生日一天。这难道不是奶奶在天之灵的一种期盼吗？这难道不是上苍赐予我们祖孙二人通话的机会吗？

我、儿子，她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