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您
19718
有些人，不得已而失去的时候，起初我们拼了命地想要记住他的音容笑貌，和过往的点点滴滴，以为这样就是对失去这件事本身的尊重和对失去的人的诚挚及真爱。
时间久了，我们想要记住的东西原本是一个可以找寻的实物，渐渐的那些东西虚化了，偶尔回首只可窥见一个模糊的光圈，像极了闪光眼患者没带眼镜看到的景象。
也许，我们会难过，我们以为自己早已经把他忘却了，以为自己断了今生今世对他的所有念想，以为失去了生命里曾经不可言说的秘密。
其实不然……
（壹）
读《园冶》开篇看到了“鸠杖板舆”，说“鸠杖”是古代人把斑鸠的形状雕刻在老人用的拐杖上，暗含对老人长寿的祝福。我想起了您……
那些艺术作品是叫木雕和根雕对吗？记忆里，家里的桌椅板凳和其他小朋友家的都不一样，我们家的最好看最可爱！有小胖猪、小乌龟、小猴子、大螃蟹、小鸭子……还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小动物。
逢年过节远方亲戚家的小朋友来家里玩儿，我们总是会因为谁坐"小胖猪"谁坐"小乌龟"而争得面红耳赤，更有甚者，吃饭的时候屁股要坐“小猴子”，还得抢一个“大螃蟹”放碗筷......您说，一群小屁孩儿叽叽喳喳的，吵人得很。于是，经过一阵噼啪噼啪和轰轰隆的机械钻声和打磨声后，下一个暑假家里多了小推车、小拉车、两轮车、三轮车、四轮车。
房前有棵麻柳树，我们将它的叶子采摘下来当做钞票，加上您给我们准备的各色木车，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屁孩扮演起了一出经典的民国戏剧。像我这种小乖小乖的女孩子就扮演民国大小姐，和我一样干干净净斯文的男孩子扮演西装革履的绅士先生，那天贪玩调皮弄得像个花脸猫一样的捣蛋鬼就扮演车夫。
彼时，小动物们倒是图了个清净，老屋前的小院儿就热闹了。额......怎么找不到一个拟声词来形容那种热闹呢？小院儿的地面不太平整，是用天然的大板石材拼接而成，天然的石材都有缝，无法像现在市面上那种精心打磨的石材那样完美的贴合在一起。所以，小院儿的地面可以用坑坑洼洼来形容了。
石材和木头（车轮也是实木的）碰撞的声音你们有没有用心感受过？记忆里，那是团结和友爱的声音，是简单和快乐的声音。碰上下雨天，水花也因这碰撞的声音而翩翩起舞~
冶叙
（貮）
参加艺术馆一场车田的画展，看各大家的画作，意外看到三个小朋友驻足停留在一幅“遇见车田”的风景画前指着作品里的拖拉机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赶紧掏出手机匆忙记录下了这一刻。我想起了您……
年幼无知，却对您的书房充满了好奇心。一天我偷偷溜进了您的书房，拿起一只毛笔，转身离开之际被墙上的老虎吓哭了，吵醒了在隔壁打盹儿的您……知道情况后，您抱着我笑了，说那就是一纸老虎，下次进来记得开灯。
可是我看那“纸老虎”撅在一块大大的山石上，蓄势待发，看着我就像看到了它的猎物一样，或者说我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拿了您的毛笔就像我闯进虎穴偷了它的虎子一样，几欲纵身一跃向我扑来……后来上学了才知道有个词叫做“栩栩如生”，我想放在这里很是合适。
再后来，我就很自由地出入您的书房，在你的案头有一本A2图幅大小的画册，那是您自己装订的。我喜欢看你画的动物，开篇就是一只老鼠，往后翻还有小牛，好像还有马儿、小蛇、狗狗和猪仔……以为您最喜欢老鼠，还疑惑为什么要把老虎挂墙上？后来才知道，那是十二生肖里的动物。画册里有很多花花草草，但是草居多。那可能是您年轻时候的作品吧，因为后来，房前屋后满园芬芳，我需要努力找寻才可以看到您画里的草集。
画册里还有老屋的建筑，我看到以前经常去的墙角了，只是那里没有蜘蛛网，也没有跟在我屁股后面拿着自制的捕虫网的弟弟。我还是很喜欢它，画里的老屋褪却了平常的嬉笑打闹，一派祥和宁静的模样，我竟然会觉得它多了好几分可爱：没有过多的渲染，纯粹的写实风格；挥毫画流年，落笔即永恒。老屋不老，风华正茂，我们这些小不点还得它为我们遮风挡雨呢！
画老屋，也是画自己。多年后，当我想去重新欣赏这本画册的时候，发现它就恍如一个梦境一样，不复存在，无处可寻。我没有扼腕也没有叹息，毕竟有些东西只适合存留于记忆深处……
画家《遇见》车田/车田遇见三小只/三小只遇见我//我……遇见了过去
（叁）
和朋友去听音乐会，看着钢琴演奏者专注的神情，配合着此起彼伏的美妙的音乐，心如止水，思绪空灵，一丝丝悲凉的情绪不知所起，末了掌声四起。我想起了您……
那本是喜欢漫山遍野追逐的年纪，我却时不时期盼老天能够下一场大雨，最好是暴雨的那种。因为，那个偏远却不荒凉的小山村每逢暴雨便会停电啊！下暴雨不能在山上野，我不难过；下暴雨会停电，我也不难过——因为家里更是别有一番风景，那段时光是我梦里如何也回不去的举世无双的良辰好景！
每逢暴雨停电，我会很懂事的提前准备好三只二十厘米长的白色蜡烛，然后催促家里的女主人也就是您的妻子早点做晚餐，接着叫上和我一样半大不小的堂兄弟姐妹们儿把“小胖猪”等系列小板凳围着您的太师椅好好摆成一个圆圈，当然这并不是为吃饭做准备的，而是别有他用。也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不会因为谁坐哪个小动物而争吵，但是......我们会因为谁坐的离太师椅更近而争夺一番，所以我们还是会在晚饭时间就端着饭碗坐在抢到的“小动物”上吃饭，匆匆扒上几口，等着您的到来。
“嗯哼~嗯哼嗯哼哼......”（哎，一点也不像的象声词......）隔着几堵墙，我在客厅听到了您在书房调试二胡的声音了，赶紧点好蜡烛，不用说，我坐的离您最近，为此，现在每每回忆我都偷着乐呢！不出一分钟，您提着二胡走了进来在太师椅上落座，两腿一叉，将二胡放在左腿上，左脚尖微微踮起，左手贴着琴弦，右手握着琴弓，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一会儿，女主人走了进来，两手在围裙上摩擦着，我想您的妻子应该是洗完碗后再去洗手在擦掉手上的舒肤佳吧，香香的那种。接着女主人脱掉围裙，扯了扯衣襟，清了清嗓子，二胡声随即响起——
“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唱一呀唱/来到了南泥湾/南泥湾好地方/好地呀方......”
白色的蜡炬像舞台，昏黄的火苗像舞女；拉弦乐器二胡像一个桃园，您的妻子像一个误入桃园舞翩跹的仙子，而您像什么呢？原谅我的才疏学浅，假装舞文弄墨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安放在您的身上。
记不清有多少个停电的夜晚了，也想不起其他好听的曲子叫啥了。《南泥湾》是个好地方，其实每个有您的地方都是好地方......
不复昏黄/一扇流年
（肆）
沿街漫步，看到猪血红、美人蕉、紫薇、百合花、大丽菊、铁树、大花萱草和无尽夏等植物，我都会放慢脚步，投去怜爱的目光。我想起了您……
我的老家是一个宜居城市，大山大河，蓝天白云只配做背景。吊脚小楼，粉墙黛瓦，惹清风细雨留恋戏逐；青石板巷，亭台轩廊，引青衣少年执笔方遒。
对啊，我以为的背景色，在您看来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儿，虽然我仍旧不解，今天我在大城小市街头一看到就会想起您的花儿们您当初是从哪儿整的？不过对庭院最初的认知就是从你的满园芬芳开始的。
听家里的女主人说，年轻时候的一个小手术因为失血过多，您落下了一个病根儿，就是瞎转转的时候会头晕腿颤。所以每次您在院子里瞎折腾的时候，女主人就会对你“骂骂咧咧”：那几根草草有啥好搞整的，天儿这么大，惹急了她就要它们铲除掉之类的。
您呵呵傻笑，接着今天把这颗紫薇移植到那个墙角，明天为含苞待放的蔷薇修了个挡土墙，后天用棕丝捆扎黑松拿弯扭转它的生长趋势，大后天您要干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不会闲着......
（拿弯：盆景艺术创作里面经常用到的技法，多用棕丝或金属丝对枝条进行缠绕，然后弯曲到理想的造型，造型多为“弓”形、“U”字形和“S”形。室外多用棕丝进行造型，避免使用铁丝，铁丝在烈日下发热会灼伤植物体。）
中国古典园林有一个造园手法，叫做“巧于因借”。您没上过大学，肯定没念过这本书，但是您做的比书里好看多了。
邻居家有一颗怒放的紫藤，您眼里全是星星，跑去问邻居可否“借”一两枝给您，人家邻居倒也大方，别说一两枝，整株送您都没问题。您还拒绝人家，说那可不行，紫藤是深根性植物，我要拿走了你家院子就底朝天了。然后您赶紧跑回家，在靠近邻居的一方自建了一个木质小廊架，还真的只“借”邻居家两枝紫藤。一年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一架紫藤，您眼里的星星啊，快全挂廊架上去了~
大学那会儿我很喜欢无尽夏绣球，觉得您也会喜欢的。于是网购了三株苗给您寄了回去，这是您院子里没有的品种，三天两头给我电话问这叫啥啊，开花好喜人哟，大方纯净，像一个花绣球一样，邻居说要是红的都可以剪下来给我准备着了，哈哈。我说无尽夏。您很诧异：“五斤虾？哪个好吃嘴取得名字啊？不好听，就叫花绣球吧！”“好嘞，就叫绣球！”
我就知道您会喜欢，我好开心，现在都还开心着呢！
爱种花的王大爷/无尽夏绣球
（伍）
南方人素来爱吃米饭，我却隔三差五的想吃面，就是很想很想的那种，像一个仪式感那样，非吃不可。朋友戏谑道，说我是懒蛋一个。我很懒，这只不争的事实；面很好吃，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想起了您......
还记得小时候依偎在您脚边细数年华的日子。那应该是一九四几年的时候吧，您穿着开裆裤（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抖出了您的光辉事迹......）朝着门前那几个解放军大哥哥跑去，问他们：“你们是来保护我们的吗？”解放军大哥哥摸着您的小脑瓜，说：“对呀，小不点儿。”“那我长大以后也要保护大家！”而彼时，其他小伙伴只敢躲在门缝里偷看外面的世界。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呢？首先，您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五个可爱的孩子。听家里的女主人描述了一翻，我总结了下：就是有那么三年天灾，朱门无酒肉，路有饿死骨。
如果没有这个天灾的话——屋舍俨然，黄发垂髫，良田美池，鸡犬相闻，男耕女织，好一派世外桃源的风景……因为那时候，您坐拥方圆十里唯一的面坊。也因此，您保护好了这个家和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小小男子汉，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后来在历史课上听老师讲解说红军万里长征尚有树根草皮可以啃，那三年却是满目疮痍，所见之处皆为尘土。对于这样的描绘我大多无感，倒是女主人给我讲的一个小故事让我刻骨铭心：一天夜里隔壁什么婶儿的老妈妈（类似于奶妈的人），饿地开始胡言乱语，咿咿呀呀的隐约听得到在叫您的名字，您闻声起床，煮了一碗面条给她送过去吃，结果人家吃得太急噎死了……
从那之后您就不吃面了，小时候跟着您我也不吃面，倒不是因为这个故事，只是每次我吃到的面条都坨了，而且永远那么清淡……
现在逢年过节回到老家，面坊昔日的风貌依稀可见，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当然是我的小时候啦，我在那墙上画了一个“小人”，就是那个啊：大字不出头，两边小气球；三天不吃饭，饿的团团转；买了三根葱，花了三毛三；还有一个大冬瓜，花了八元八；再买两头蒜，还要六毛六……
喔，忘了买姜了，下次出门我记得挎个包，那可是您最喜欢的佐料啊～
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画出记忆中的模样
（柒）
没有六，我不喜欢六，六六大顺都是骗人的。因为“六六”一过，您便也跟着走了......
去见客户喝着客户给我泡的红茶，我想起了您。想到您总喜欢饭后一壶茶，每次点名要我给您换茶叶，烧茶水，洗茶具，温茶杯，倒茶汤......后来，我去学习茶艺了，您不知道吧！您肯定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在您面前“炫耀”一番呢！不过我也还没有学精，就不在您面前献丑了……
一次一位朋友要我书写他的名字，我羞于落笔，自愧书法很丑，我想起了您。想到您总是为家里贴上亲笔书写的新对联；为村里的红白喜事书写您最诚挚的祝福；还自创了一种金光闪闪的粉末撒在未干的墨迹上，为门头添了一抹与众不同的色彩，羡煞旁人。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香甜的玉米粉，可是，如今门联的大红底色早已褪去，玉米粉脱落墨迹惨淡......
包括每一次默然垂泪，我都会想起您，想到懵懂的自己隔着一堵墙化悲恸为眼泪，以为泪水枯竭后穿过那堵墙，便可不在您的病床前哭泣。骗了自己，也骗了您——我嘻嘻哈哈和您谈论陈年旧事，用最温柔的方式按摩着您骨瘦如柴的身体，用指甲盖大小的汤匙喂您最喜欢喝的百事可乐……老实说，护士姐姐不让您喝可乐的，是我偷偷摸摸送到您嘴里让您替我保密，我替您偷着乐儿……弥留之际，您对众人说，大家都应该像我一样，乐呵呵的，一直都开开心心的，您不想看到谁哭……不过这些都是后来，女主人笑着告诉我的。女主人还说，那个盘龙根雕茶台还没上漆呢，您说那是您准备送给我的嫁妆……
还有每一次下雨，我也会想起您，想到您离开的那天烟雨朦胧，四下无人的街，我一人从一座孤城穿越千里回到有您灵魂的城市。对不起，没能见您最后一面，我错误的以为您会好起来的，可是我忘了还有一个词儿叫做“回光返照”。许是没有见到您，您跑我梦里来了，明明是七月暑夏我却看到您裹着厚厚的冬装。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女主人，就说，您托梦给我，您在那边好冷，我们应该多给您准备点冬装，您最喜欢的羽绒服，常年戴着的军绿帽，又大又黑的老棉鞋……
云雾氤氲/终有散开时//黛绿叠翠/扎根此山间//19723
七，写不完的“七”，就算写完了，还有“八”，可是我喜欢“七”啊，那我先留着？日后可与岁月细数其中点滴......蓦然回首，昔日我也曾和友人细数过您的点滴，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后记：
其实，越是记忆深处的东西，越不愿意拿出来与人分享。一度很想写下这些宝贵的记忆，奈何迟迟不敢落笔。首先是情浓文浅难述怀（希心草姐姐留言），其次是找不到一个触点（达清留言）。
4月17号那天，我很闲，准确的说也不是闲，只是没那么忙了，翻开桌上的《园冶》看到了上文我说的“鸠杖板舆”——那一刻思念泛滥，发现怎么也收不住了，于是自主地收好了《园冶》。
我想那就写下点什么吧，所以，就有了以上的文字。老实说，我以为我释然了，写着写着，中途好几次恍恍惚惚的感觉，以为又回到了过去......
懵懂无知的年纪，别人问我，我的男神是谁，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周恩来，是周杰伦。而今，倘若有人再问起，我会告诉他，是我爷爷。文中的“您”，就是我的爷爷，我最最最崇拜的人，没有之一。
我没有说爷爷闲不住，做了很多工艺品搬到市场去售卖，因无人赏识而失望着原封不动的又搬回了自己的老院；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纵使无人赏识，爷爷仍旧一如既往伏案精心雕刻心中的世界。彼时我不懂得，眼里只有金钱数目的多少。而今看来，金钱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对于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而言，不过一沓废纸。
我也没有说爷爷看到我因为天寒地冻（懒惰的借口）丢下毛笔去找奶奶围着火炉取暖，嬉笑着和奶奶拉家常时失望的叹息。彼时，真的天寒地冻，与其说懒惰，我是真的静不下心，寒假何其珍贵啊！而今看来，老人应该更惧怕寒冷吧，爷爷却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搬出书房的笔墨纸砚，连纸张都给我铺好了，我却大手一挥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跑了，还不收拾那一堆对爷爷来说视若珍宝的东西......每每想到这个，我就感到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不奢求原谅，因为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还没说爷爷给我写好了二胡的基本拉弦手法，白纸黑字，拉弦手法是写在他随手抽出的一张硬壳纸上的。白纸虽然很随意，但是黑字却很正儿八经。我装模作样两腿一叉坐在爷爷的太师椅上，爷爷却用在我看来很难受的姿势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手把手教我左手应该如何压弦，右手如何拉弓。学会了基本拉法，想起之前学习竖笛时记住的一曲谱，当即拉了一遍给爷爷听。是《两只老虎》，爷爷夸我拉得像模像样。但是，我对二胡的学习，也止于《两只老虎》。当我想重新捡起的时候，我发现我弄丢了那张“硬壳纸”......
我没有说冬天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为了热闹，我爹怂恿我唱歌，我欲拒还迎羞羞答答的样子受到了来自爷爷有声的“鄙视”——是的，嗓子都没清的他张口就是一首《东方红》......听奶奶说，爷爷年轻的时候啊，有人想学唱歌呢就拜他为师，村里有红白喜事也会来请他去敲锣打鼓吹唢呐，有一年村里的民办小学找不到音乐教师了也请他去给孩子们上课，结果这音乐课上着上着什么语文课算术课（他们的年代对数学这一学科的叫法）体育课都让爷爷去教......我问奶奶为啥，奶奶说那是农忙季节，其他老师要回家干活呢！我又问，爷爷不回家干活儿吗？奶奶说，你爷爷啊他不是干活儿的命，家里有五个孩子呢（我爹他们），顶得住。
我没有说三年大饥荒，我爹看着爷爷大口大口地吃着老酸菜的时候，他还自作聪明地对着奶奶说：“妈，你看爸爸怎么那么喜欢吃酸菜？”我爹啊，他的确很聪明，只是那时候太小了：他不知道在很多人饿肚子的时候他们还能吃饱饭，他不知道爷爷把酸菜大口大口吃到胃里只是想把更好的留给他们，他更不知道这为后来那一次小手术埋下了多大的隐患……后来，他知道了，知道历史尚可改写，但是那些年爷爷的经历却无法重来。
我没有说在爷爷的吊唁会上，他们（亲朋好友）脚踩在那片种植着爷爷曾悉心照料的花木的土地上，我的心在滴血：时唯七月，出于更理性的原因，我爹他们亲手铲平了爷爷生前的满园芬芳。我突然想到，奶奶曾经扬言把她惹急了就要铲除掉的“草草儿”，如今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那块曾经养育过它们的土地。奶奶何曾“急”过？她说，TA还没有和爷爷过够呢！我知道TA，是那些花儿；是那些草集；是那些盘根错节的盆景；是爷爷的子子孙孙们；更是她，家里的女主人，爷爷的妻子，那个误入桃园舞翩跹的仙子，我的奶奶......
......
这么着急着就写了后记，末了发现：所谓的后记，又像极了序章……
恍惚间明白了：
我会时常想起您，不是因为我忘了您，而是因为我怕我会忘了您，但我知道——
您，从未离开我！而我，从未失去您；
时间，从未流逝；我，也从未走远......
一花一叶一世界/自言自语自逍遥
蓉城忽又今夏/酉水河畔可绿
2020.04.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