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花间诗云:
骄阳似火荒田头,汗水种下菜几畦。
潜滋暗长丰腴挤,重拾岁月烟火气。
我回家看望母亲,临我离开家回去上班时,母亲忙不迭地从三轮车车厢里拿给我们她种的菜。有圆如铁桶粗的大冬瓜,还有几个六七斤重的金色大南瓜。有粗壮的大葱,葱是在母亲集市上摆布地摊时,邻摊的卖葱秧苗的把剩下的两大捆如白送一样卖给了母亲,母亲后来栽种在我家田头。
母亲说:“我种这些菜是抽空种下的,是咱们地旁的荒地里,我抽空种下后,你父亲为这跟我吵了几次,不愿意让我种。后来伺候你父亲,就没再管理,好在风调雨顺,没有旱死,大葱却长得这么粗,半腰高。我想葱这么贵,你们拿着这十几斤葱,够你们吃些时候了。”
我看着这些瓜菜长得确实喜人。忙夸母亲种得好,母亲脸上笑得开心。
父亲因病去世了,母亲一人在家独守着老屋,还有一个空荡 荡的大院子。
周六十二点时,我买了些炸鸡柳与只烧鸡,到家时,农村在晚上七点多时已经黑透了,大街上没有灯光,一路上只遇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端着碗,急匆匆地给住在孤僻的两间小屋里的他母亲送晚饭。
村里人年轻人大都走空了,大片的空屋空院子没有一点活气。我心里急,怕母亲吃完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
我家周围院子全都空下,幽悄的只听得我的脚步回声响,早春的夜晚还是寒冷的。我却身上跑出了汗。
到家了,我家的大门还开着,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厨房里漏出灯光。我走近房门,看着满头白发的母亲正坐在灶门前喝菜汤。母亲听到动静看我进来。惊喜地说:“你怎么来了。”慌忙给我用碗盛饭。我拿出烧鸡与炸鸡柳给母亲吃,母亲只是对着我看。
我搬一马扎坐在母亲身边,担心地问母亲:“您身体怎么样呢?做些什么呢?”
母亲笑咪咪地给我絮絮地说:“也没有什么可干的。到集市上去卖布,集市上也没人,什么也卖不出去,感到心里烦。有时到后边的地里种点东西,干两下,就累得不行。不过比刚过春节时好多了。那时肚子不好,消化不行,走几十步就得歇歇。”
我坐下,母亲给我拿出她蒸的菜团子,还有母亲挖的野菜汤,我吃出了家的味道。母亲看我吃得香,安详地看着我。
母亲看我回来,便围着我的身边时坐时走,我们坐在南屋里,母亲便洗好脚后做电脑磁光治疗。
我看着母亲的脸色有些苍白,便很担心地问她平时的生活起居。母亲说:“我很注意身体了,只是我有个冠心病的老毛病,感觉到脑袋有时嗡嗡响。浑身没劲。让医生看舌苔,医生说没舌苔,脾胃不好。”
我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自从父亲去年七夕时去世,母亲便养几只羊陪伴。我们都忙着挣生活,便四散不在家。
母亲接着疲倦地说:“我懂得要是病倒在床上,那可真没活头了。很注意吃药。只是够了,心里烦。在家里呆不大会就烦。只能到地里去干点活,找别人说说话,晚上去跳舞。”
我眼前就挤进了很多母亲独自在家里的幻影。母亲原先有四五只山羊三头绵羊,那是母亲想要养殖羊的梦想。父亲为母亲垒好羊圈后,父亲接着就被查出了食道癌。母亲便坐卧不安地独自在家里守着羊,我们奔波着为父亲看病。我一次回来看母亲时,母亲才感觉到饿,问她,她才想起一天只吃了一顿饭。
后来母亲陪伴父亲在医院里,母亲这才系统地检查了身体,吃饭也有规律,母亲原先的消化病治疗了,身体恢复得倒不错。
父亲去世后,四叔给我说:“你母亲平静得倒让我吃惊。”可我心里话说,要强的母亲不让别人看出来,可她的孤苦伶仃怎么装也瞒不住,细节揭露着真相。有两次,弟弟对我说‘春节里,母亲躲在小屋里偷偷地哭了’。我看到母亲两次默默地切着洋葱,两眼满是泪。我了解母亲,看破不说破。我听七奶奶说:“你七爷爷我侍候了七年,可他走了,我心里还是想他。是个伴呀。”
是呀,是个伴呀。母亲的羊随着父亲的病严重到仙逝时,卖掉了几只后被寄养在妹妹家。父亲去世后,母亲把羊接回家,可羊陆续也留下不住。羊吃塑料纸,消化不动。便陆续处理了。这山羊的伴走了,母亲的养殖梦也破灭了,精神更不济。
这时母亲接着给我说:“原先还有几只山羊做伴,让自己忙得不乱想。现在一个人在家,原先睡得快也睡得沉。现在睡不着觉。”我便很心疼。这如何得了。
我便对母亲说:你跟着我们一起到城里住,把身体好好调养。母亲一个人在家里,也想着陪着家人以慰孤苦。便同意了。
我把档位按死在前进档上,车子在公路上跑得很顺利。一路载着母亲,妻在后边开着车跟着,到了修车点,跟修车师傅交待清楚,然后把十斤鸡蛋放在母亲的三轮车上。
母亲就催促我们回去:“你们快回去吧,还有二百里路呢,开车路上慢点。我没事了。”我们就离开了,从后视镜里看,母亲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扶着道路上的一棵老树看着我们,车子在驱驰,母亲瘦弱的身影越来越小,我的脸上的泪滴越来越多。
父亲亡故,年老的母亲独守空家,孤独苍老了,我的年老的母亲。好在快中秋了,我要回家,我要再回家,在中秋假日时,再来看我的老母亲。
回来后,我妻与我决定,春节时把母亲接到我们身边,陪伴着年老的母亲,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