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武侠]天机变之——大侠是怎样炼成的（4）
电光火石般的几个回合后，孤烟的肩上被印了一掌。他被击飞出去，速度快得来不及疼痛。
也来不及调整方向。他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殿门边的大柱上,整个人就象一块皱巴巴的抹布一样掉到了地上。好重的一击！他猛地咳嗽了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
燕将军的掌好快啊。
孤烟喘了一口气，挣扎着起来，调整了一下自己，再度冲上去！
又是几个回合，又是被重重的一击飞出。
这次他撞上了持火炬的一个武士，连着武士一起被撞飞出去。火炬立即被撞灭了，孤烟过了一会站了起来，那个武士却没了动静。
燕将军冷哼了一声：孤烟，你执迷不悟，别怪老夫出重手了！
第三次被击中的时候，孤烟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跳了起来，仿佛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当他撞在墙上的时候，所有的内脏又仿佛一起被狠狠地颠到另一个位置。。。他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但喉头里仍然好象堵了什么东西。。。这次他倒在地上的时间长了许多。
燕将军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象过了很久，力气才一丝一丝地，慢慢回到他体内。同时回来的，还有充斥于身体每个角落里的剧烈疼痛。
他再站起来。。。虽然动作缓慢了许多，但孤烟仍然还是挣扎着冲过去！
第四次。。。孤烟摇晃着站起来的时候，胸前的衣服，已经被他自己喷出来的血浸透了。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较量。
第五次。。。孤烟清楚地听到自己一根肋骨断裂的声音。他躺在地上，看着黑乎乎的房顶，感觉自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孤烟偏过头看了看立在大殿中央的燕将军。因为执火炬的武士，汲取了刚才的教训，都退到了墙边去。所以燕将军一个人站在那里，更显出这个大厅的空旷。
这原来应该是是个罗汉殿吧。。。里面的罗汉都被搬走了，所以显得那么空。。。不知道为什么，孤烟竟然突然想到了这些。
就这样死去也好。。。孤烟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先是大口大口地喘气，渐渐地呼吸轻了下来。。。恍惚间甚至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直到燕将军那低沉冰冷的声音象冬天的河流一般浸入他的耳朵里：
孤烟，你随时都有投降的机会。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
孤烟努力地坐了起来。他坐了一会，使劲一扭身，一声轻响，一阵剧痛。他把刚刚错位开的肋骨对回了原位。
以前大河教过他，当骨头断了的时候，照原来的样子对好，包扎一下，避免再剧烈运动，养一段时间，骨头就能慢慢长好了。
但是和燕将军的较量，还没有完。。。孤烟这样想着，然后他又努了一会力，站了起来。
再一次冲过去。
这回他竟然多坚持了几招。但是燕将军的手还是那么快。。。当再一次被击中前胸的时候，孤烟刹那间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好象一下子变得安静、变得简单了。。。飞出去的时候身体轻柔得已经不是自己的，没有重量，没有感觉。。。那一瞬间，他好象想起了很多往事，好象回到了十多年前，大河带着他在村庄上奔跑。。。
他没有听到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墙上，墙被撞出一个大洞的轰隆的一声巨响，他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直飞到大殿的外面，和着泥沙和碎裂的墙体一起狠狠地砸在殿外的地上。。。
外面，雨下得好急。
孤烟，准备好了么？
恍惚间，孤烟想起自己自从十岁开始，几乎每天夜里，等村庄里最后一盏灯熄灭，村民们都睡下以后，大河就带着他开始跑。他们跑得飞快，很快就出了村子。。。他们不在路上跑，而是田棱上，崖尖上，甚至树顶上。经常在飞跑的时候，身边掠过去的除了凉涩的夜风，还有游曳的蝙蝠！
不论春夏秋冬，晴雨阴雾。有时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跑了几年之后，孤烟的轻功越来越好。目力也越来越强。
就算是在黑得象化不开的浓墨一样的环境里，他们也能依稀地分辨眼前的事物。
孤烟现在的眼前，就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一样的黑。他仔细地辨认。。。眼前却有一点点的亮光一闪即逝。那是剑的反光！。。。他立刻睁开了眼。
他的思绪回来了。很快清醒了。
他躺在殿外的地上。身边是一堆泥湿的碎砖烂石，他的身上也是。
还有四肢百骸的疼痛。
还有从殿墙上的洞口传出来的燕将军的冷冷的声音：
孤烟，你的身体再好，终究还是会被老夫打死的。
刚才剑的反光，是立在他旁边的三个武士，他们的剑被穿破的墙洞里透出来的微光照到了，那一刹那反到他眼里的光。
这不是殿内的那几名武士。虽然看不清人，但孤烟能感到他们身上的杀气和能量。他们的功夫，比殿内的武士要厉害得多。他们不是普通的武士，而是“天机”的杀手！
是屋外那三十六名的其中之三！
那几个杀手却没对他有什么动作。孤烟没再多想，他慢慢坐了起来，慢慢地，把自己的呼吸一点一点调匀。
他闭上眼，仔细地想了想刚才燕将军对付自己的招数。
他把自己身上的长衣脱了下来，撕下了一条，在胸口绑了几圈。
然后，费了很大劲，他跌跌撞撞地，却最终又站起来了！
他从那个洞口，又一次，冲进去！
却不是向着燕将军。而是那几个武士。。。却也不是武士。
而是他们手中的火炬！孤烟手中的长衣浸满了水，一伸一缩之间便卷走了两支火炬，那火便无声无息地熄灭了。劲风去处，瞬间又卷灭了四支火炬。
燕将军哈哈一笑，飞扑过来，冲孤烟打出一掌，然后倒飞出去，抢下了最后那支火炬。他没有片刻停歇，将手中的火炬高高抛出，同时顺手抢过一名弓箭手手里的箭，随手一挥，只听得“夺”地一声，火炬已经被牢牢地钉在了殿中柱子的高处。
燕将军款款落地，立在了火炬的正下方。
孤烟接了那掌，身体一震，又是一口血。他落在地上的时候还是没有站住，并滑出去老远。然后他扶着墙站了起来，一时间没有再往上冲。
持火炬的武士都被孤烟击倒了。另外的十几个弓箭手训练有素，并不慌乱，他们都贴墙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箭头一起指着孤烟。——没有燕将军的号令，却不敢妄动。
大殿里暗了许多。唯一亮着的火炬照着燕将军的脸，他脸上并没有怒气，倒是有些倦容。他看了孤烟一会，声音沉沉地说：
天堂有路你不走。明知跟老夫作对，终究是死路一条，却还是执迷不悟。我始终不明白，你，还有常和洛，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孤烟没有回答。他抚着胸口一阵咳嗽，一边问了一个问题：
燕。。。将军。你殿外那些杀手，应该。。。不只是用来。。。对付我的吧。。。
你脑子还算好使。燕将军捊了一下胡须：老夫看得起你和常和洛，才备下这三十六个杀手。现在跟你说了也无妨了。因为就算常和洛知道这是个陷阱，他也会赶着来救你的。哈哈哈！
燕将军笑得声震屋宇。似乎在向没有露面的常和洛示威。孤烟心里很清楚，如果大河知道自己在这里处于重围中，就算明知赴死也会赶来的。
大河真的会来么？他怎么能知道自己在这里呢？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心里的疑问，燕将军继续说：
如果不是你在江湖上这几年的折腾，老夫几乎以为常和洛已经死了。但是从你那些手笔中，老夫看到了他的影子。。。他在我门下的时候，是我最大的骄傲，他不属我管制之后，就是我最大的敌人！知道他还活着，就一定要找到他。。。但天下这么大，想找一个刻意隐藏自己的人，却也不易。所以，——
他看了孤烟一眼，眼中略有得色：
你出江湖的前几年，老夫其实有好多次机会，可以把你围而歼之的。呵呵。
孤烟立刻明白了，燕将军之所以没有花大力气用他的“天机”对付自己，就是为了引大河出来。
孤烟，你知道吗？常和洛虽然隐居，但他不是完全不问江湖事。在你做出几件大手笔之后，他露过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其实老夫很欣赏他这么做。好铁是需要淬炼的。象你这样的人才，让你独力面对江湖的一切，是对你最好的磨炼啊。
老夫步步为营，终于今日将你围困在这小庙里。还有常和洛，一样逃脱不了我的掌控！他现在正在赶往这里呢。只是不会那么快。孤烟，老夫实在是看得起你们俩，所以我准备的人，远远不止外面这三十六个啊。
孤烟眼里立刻浮现出大河浴血拼杀的情景。。。他的心收紧了：希望大河没事。
如果大河能杀到这里，那么，少一个敌人，就多一分活着的希望吧。
想到这里，他振了振自己的精气神，又一次朝燕将军冲过去！
只是这次不一样了。因为同时，听到了殿外的一声斥叫，并且有一团黑影从外面冲了进来，却是只奔那只火炬飞过去！同时殿外的杀手们，也纷纷涌进来。
燕将军低喝一声“放箭！”立刻箭如飞蝗。
这些弓箭手其实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箭一出手，立刻换箭上弦，有不少人在火炬熄灭之前，射出了第二支箭。
燕将军使了个巧力，竟把孤烟甩飞出去，直冲向那团黑影！箭射满了黑影一身，黑影却分成了两半，一半朝着弓箭手的方向飞回去，另一半。。。那显然是一个人。他用一只手接住了孤烟，另一只手扔出一大块碎砖垛，把最后一只火炬打灭了。
接住孤烟的那只手，有着熟悉的形状和温度。
正是大河。
向着弓箭手们飞过去的另外一半黑影，应该是原来守在殿外的一名杀手吧。不知道怎么被大河制住，成了挡箭牌。——现在已经没命了。
世界变成了一片漆黑。同时也一片安静。雨声便骤然大了起来。
同时能听到外面的武士沿着墙上的洞口一个个摸进来。
常和洛，你身手比以前更好了。这些年过得如何？
黑暗中，听到燕将军慢条斯理地说。
其实老夫一直很记挂你呢。当年“天机”里边，你可是我最看好的人才啊。
大河就在旁边！但是他什么话也不说。孤烟心里非常明白，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也是消无声息。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眼前的人影，在黑暗中也越来越清晰、立体起来。
燕将军在这样的黑暗里，眼睛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效用。其他的杀手武士也不能外。
这是大河和孤烟最后的胜利的机会。
也是活下去的机会！因为如果是在平常的条件下，大河和孤烟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燕将军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这三十五名“天机”杀手，和十六名箭不虚发的弓箭手。
大河做了个手势，两人一人一边，慢慢逼近燕将军。
大河突然发力！燕将军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大河一掌正印在他胸口。但燕将军忍着巨痛一把抓住了大河一只手臂。大河脚上发力跃起，另一只手半空劈向燕将军头顶，燕将军向上狠狠地跳起来！
他的头象铁块一般坚硬，直顶在大河的腹部，顶得大河几欲眩晕！两个人一起高高地飞起，轰地一声洞穿了屋顶。
两人又一起带着泥沙木屑坠下来。孤烟手中执一支地上捡来的箭，用尽全身力气逆势向上一插，燕将军右手拍在孤烟胸口，将他打飞了出去。
但那支箭还是插入了他的左肋。
三人都重重地摔在地上。其他的杀手弓箭手们因为分辨不出谁是谁，竟谁也不敢妄动。
大雨倾盆而入。
燕将军低吼一声，拔出了肋下的箭。他点了自己几个穴道止血，然后站了起来。
几名杀手辨声识人，立即朝刚才大河孤烟落地的地方扑过去，但目不识物，很快分别占了下风。
但大河和孤烟也同时暴露了自己。燕将军大喝一声，象一只大鸟般朝孤烟这边飞扑过来。燕将军不管碰上是谁，闪电般出拳出腿，快得匪夷所思。
大河和孤烟加起来，也不会有那么快。几个人都直接被打飞出去。
其中也包括孤烟。
燕将军挺立了一会，突然一跤坐倒。
那只箭，还是重重地伤了他。
又是一片寂静。雨声使寂静更静。
突然，一连串杂乱的轰隆隆的声音。。。是雨水冲刷刚才屋顶刚才洞穿的部分，连带又一大片屋顶塌了下来。
水就泻在燕将军身上。大河没有浪费时间，他捡了一把剑，黑暗中缓缓接近燕将军，突然刺出去！但燕将军突然象是能看到了一般，一脚踢在他腕上，把剑踢飞了出去！燕将军另一只脚紧接着踢出，正中大河胸口。
大河重重跌出去，撞到了一名杀手，他一把抓住杀手脚腕，那人长剑便挥下来，大河忍着痛使力，把杀手向着燕将军掷出去。。。只听得一声惨呼，是杀手死在了燕将军拳下！
大河也是喉头一口血涌上来。他不敢出声，轻轻咽回去。
他看了看孤烟那边。孤烟的身体缩成了一团黑影，无声地微微颤动着。
孤烟在忍着巨大的痛。刚才燕将军的全力一击，把他的肋骨几乎全打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