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的角落
Seven
石头则和我一样冥顽。虽然它有很多美丽的花纹和看似有意的图案。可它是冰冷的,坚硬的,并且一成不变。哪怕变也只是变成小石头,然后又变成小沙粒,最后消失。所有这一切似乎只因为它没有想法,它只是躺在水中或深埋地底,它在浩大的命运中什么都不惊讶,什么都接受。而我呢,我什么都惊讶,什么都不接受,结果。我也跟一块石头差不多的,看来,很多事情都 不是我所知的那样。我所知的那些也就只能让我在人的世界里平安生活而已。
我想,大约所有吃过苦、受过罪的身体和心灵,从此都不用再害怕什么了。
那样的深夜里,,,,那样的夜找不到天亮了!那样的夜迷路了,那样的夜惊恐的想到一切将永远如此,一只要黑到永远,,,,那样的夜,无论什么时候睡醒,睁开眼睛都是黑暗,闭上眼睛都是梦境中零碎的情形,,,,那样的夜里,我一直想着母亲。她让我关好门,,,,但是她最后去到了哪里?,,,,那样的夜里,我不停的做梦,梦里我的母亲让我关好门,然后就走了。我一个梦接一个梦的找她,似乎找了很多年,很多年,,,,后来我终于在梦里推门出去,看到外面雪野茫茫,一行脚印伸向远方。我循着那脚印走了很远,最后走向一座坟墓。
但是对老鼠来说,大地上生长出来的东西,是与任何人都无关的呀,我们不是靠自己凭空变出了粮食,而是通过大地得到了粮食-我们是服从自然的规则而得到了它们,服从这规则而生存。老鼠也同样如此。我们运用自己有限的能力,寻求食物,老鼠同样也在运用它们那点有限的能力生存着。虽然在我们看来,那是可耻的“偷”,,,,但是,要不然的话它还能干些什么呢?我们处于本能生活,老鼠难道不也在处于本能生活吗?
对老鼠来说,人的世界多么不可思议!就好像我们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却总是遇到那么多的旱灾呀,洪灾呀,森林火灾呀等自认灾害。自然多么令人畏惧,但却从没有人责怨过自然,我们说,这是命运。而我们之于老鼠,可能也是他们的一种“自然”了,是他们的命运吧,就这么简单。
以十字镐开垦坚硬的荒地,一点点耙平、耙细土块、滤去草根、石块,然后点播种子,引水灌溉——在妈妈的年代里,这些简直就是热情和浪漫的事情!劳动便是一切,能生存下去便是一切。所有的“最最开始”都是那么美好纯洁,令人心潮激荡,,,,虽然在现在的我们看来,祖先们所做的虽然并不比我们现在所做的更聪明一些,更丰富一些。但是,我想,我们之所以还是要永远的记住他们并感激他们,永远承认他们的“伟大”,大约是因为,他们给我们留下的最最宝贵的遗产,不是现成的生存之道,而是生存的激情吧?
鱼、金鱼、兔子、泥鳅、乌龟、田螺、野鸭子、鸽子、石鸡、呱啦鸡、跳鼠、松鼠、斑鸠、还有各种颜色的猫和狗、还有什么什么等等。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名字的动物,石鸡长什么样子?是像石头一样硬吗,还是不能吃的鸡?呱啦鸡是不是很讨厌,是不是整天都在叫都在跳?还有阿勒泰那样的地方生出来的泥鳅是什么样子?跟南方的是一模一样的吗?应该长不大吧!太可爱了,鱼呀、泥鳅呀、田螺呀不是拿来吃的嘛,怎么还有人当宠物一样把他们养着。晚上的时候,李娟的妈妈还会把它放在胸前捂着,生怕它会被冷死翻出白肚皮来。她还会把鸡蛋放在怀里孵出小鸡仔来。还有狗,一只叫赛老虎,一只叫琼瑶,是根据性情来取名的吗,是一个凶猛一个温懒吗。我从来没有知道过有的人是这样与动物相处的。有点奇怪好笑但听起来没什么别扭的。在土桥外婆家的时候,那个时候还小,才八九岁,舅舅养了一条名叫“灰灰”的狗,那是因为它的皮毛就是灰色的,妹妹叫它小灰、小灰灰。小灰性情还是很猛的,它的主要职责就是晚上看管鱼塘,白天舅舅就会把它拴在家里的茅坑旁边,它长大了我就很怕它,我最怕狗了,可是我属狗的呀,不是应该喜欢或是亲近么,真的想不通。以至于我从来不敢去家里的茅坑上厕所,我只要走到门旁边,它就开始猛烈的吠叫了,真是害怕极了。妹妹比我小五岁呢,想想那时候她才三四岁,她的胆子真大,她从来不惧怕这些常见的动物,秋天割麦子的时候,土地上会有好多毛毛虫,还会有耗子窝,耗子真是多能生长的动物啊,随便一窝就是十几只,甚至几十只,母耗子好大,尾巴好长,刚生出来的小耗子血肉模糊的,眼睛都睁不开,手脚和嘴一动不动的,可是妹妹从来都是好奇激动的去看热闹,还会去捉毛毛虫来玩耍,我每次都是离得远远的,生怕被耗子追着跑或是被毛毛虫咬了好疼。那时候我从心底里嫉妒和怀疑妹妹,我每次都惊呼她的胆子,怀疑她是什么构造的,为什么可以这么无畏和随性。后来,我决定改变一下,一定要让小灰接受并欢迎我。于是我每次都叫上我那胆大的妹妹陪我去,她还会边走边安慰我,说小灰很可爱的,它不会咬人的。真是气,小灰见到她直摇尾巴,都快把屁股甩起来了,还直晃荡脑袋表达对妹妹的喜爱,除了嫉妒,我还有鄙视的,动物多脏啊,从里不洗澡,脏脏的身子,脏脏的嘴,脏脏的脚。我才不稀罕摸它呢。
可是,我搬来了城里,城里的狗是很少叫的,他们见到人、听到脚步声不会严肃的树起耳朵,不会严肃的警觉和防卫,他们看见人类就像看到路上的草木和建筑,那样的自然和无声,仿佛人类和他们也成为了一类,又仿佛人类在另一个世界。我在外婆家生活了七八年,外婆家养了四只猪、二十几只鸡,兔子、鸭子、牛、狗、大鹅、猫。这些都是基本的牲畜,每户人家都会有的,它们在外婆的保护下同我一起长大,它们各自肩负着自己的职责。猪和兔子负责长大;鸡、鸭子和大鹅负责下蛋;牛负责耕耘;狗负责看管;猫负责捉耗子;我负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外婆既不会把它们抱在怀里呵护,也不会和它们玩耍,外婆很凶,每次它们不听话,是要被打的,猪是最常被打的,它太懒了。外婆还会严厉的叱骂它们,它们真的能听懂,骂了打了总会规矩一阵子。尽管如此,家里的狗和猫还是会很亲昵外婆,外婆空闲的时候坐在地坝上,它们就无声息的走过去,趴在外婆脚边或身边,外婆也给它们捉捉虱子,顺带疼爱的谩骂几句敲打几下,“哎呀,最近越长越肥了”、“越来越不听话了”“你看你,这么大一个虱子,哪去惹上身的呀,真是要打死你。”,,,,,就像李娟的妈妈和外婆一样,这样的和动物相处,像爱孩子一样的对待它们,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它们。
这样的阿勒泰,这样的李娟,这样的一家人的生活,那样的自然、纯洁、善良又随性。她们就是过着正常的生活,到了季节到了时候迁移,每天缝纫、种地、筹划房子、饲养,,,,,没什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