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3）－关于死亡

西方一位哲学家说:“我们一生所有的努力都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做准备”，鉴于“人固有一死”的必然性，子不语系列中，我想讨论的第一个问题是死亡。

对于我来说，死亡是空气一样的虚无，也是黄土一样厚重，更与活着同等的重要。死亡像时时刻刻飘荡在空气中的尘埃，气息萦绕，还有可能随时找上门来。对于生命，我像是从深井中打出一桶水来，一股绳子不停地收紧，直到尽头，尝一尝一生努力换来的死亡是什么滋味。

面对死亡，人的弱小与无能显而易见。死亡的体验，就像吸毒者面临极乐快感的同时，全身的肌肉从鼻子到脚趾同时收缩，身体散发出死亡的恶臭！我相信死亡面前，可能还会有更多元的体验，心绪坦然的人回想自己一生的幸福，会嗅到甜滋滋的气息，在精神的麻醉中坦然离开。但，死亡始终潜伏于命运，随时准备完成对生命的狙杀。

我亲历过死亡。在医院狭长的过道中，一切都蒙上了死亡的阴影。前方是无底洞，是人生的陷阱，急切而紧迫，我的身体摇摇欲坠，堕入深渊。当然，最后我从死神手中逃了出来，但劫后余生的欣慰长久难忘。

我也见证过死亡。世界给每一个逝去的人以最后的关照，冰冷的遗体仿佛在冰川里躺了几个世纪，亲朋好友要经历怎么样的痛苦与悲伤，才能在错乱的时空中，坦然接受眼前的不幸与哀伤。在见证死亡的过程中，心里会长出杂草，而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那些杂草像梦魇一般困扰我。

死亡从来离我不远，汽车从身边倏忽而过，我感觉自己轻飘的像一张随时被带走的纸；站在高处，一种即将坠入地狱的惶惑之感从脚底滋生；看望病人，令人痛苦的疾病在耳膜里呜呜的吟唱……死亡多像一首长诗，考验我们的耐心和定力。

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种！一杯毒酒从食道流入肠胃，消化的过程像刀子零割碎剐，痛不欲生；卧轨跳楼的结局一样悲惨，身体在忍受巨大痛苦之后还要接受冷嘲热讽，实在不值；投水上吊都是无奈之举，贞洁烈妇才有那样的勇气……我想，只要不到地球毁灭或者悲痛欲绝，谁都不会选择主动死亡！

死亡也实在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古代有食其肉、寝其皮的复仇哲学，那也只是几个异乎寻常的典故。回到当代，我们除了从死亡中收获悲痛欲绝，还能收获什么?当象征死亡的哀乐响起，舒缓的情感顿时像江河奔流，吊唁者手舞足蹈，痛哭流涕，悲情滔滔。

不同的死亡有着不同的心理体验。少年人与老年人的死亡带来的体验就完全不同！少年的离去，似晴空霹雳，电闪雷鸣，似江河决堤，似宇宙倒转，突然的情感打击让生者悲痛欲绝！老年人的离去则是大江东去，悠然于天地，在激荡之中有了几分天命所在，顺其自然。但不管怎么样，死亡，对于生命来说始终是当头棒喝，任凭谁也无法避开。

前不久在豆瓣上看过一则小说，讲述一个青年人非正常死亡所产生的人际关系震荡。让我深刻感受到生命的荒凉与不幸。人生匆匆，不管曾经再怎么热闹，我们也只是过客，生命的过客，旁人的过客，社会的过客！当哀乐想起，当躺下的是我们，当我们的肉体开始腐烂，我们终于结束了充当他人过客的生涯。

我在梦境中假设过自己的死亡，当黑暗侵袭上来，当星空黯淡下来，当我想死的时候……我死了……死亡后是巨大的空白，是不知改向何处的茫然，是再来一次的不甘，是忏悔一生的欣慰……最后，我在现实中醒了过来，继续活着。

子不语（3）－关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