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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

2025-06-12  本文已影响0人  封锁野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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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窗外的雨直愣愣打在玻璃上,像王羲之的狂草。案头那盏日光灯白亮亮的光,照着书页间夹着的制作精美的书签。忽然想起苏轼那句“诗酒趁年华”来,便觉“趁年华”这三个字像是饱蘸墨汁的毛笔,在记忆的宣纸上洇出几分潮湿的暖意。

大二的时候,班级去高盖山野餐,班里有个大哥是工作三年后考上大学的,大哥拿出一瓶汾酒,却没人陪他喝。大哥对我说:“你是北方人,不要说不喝酒。”为了不给北方人丢脸,我和大哥分了那瓶酒。那个下午,班里其他同学在山上唱歌跳舞聊天,我和大哥在山坡上睡了一个下午。那年我二十岁,第一次喝白酒。

大哥很早就眼花了,我问他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受到了惩罚。大哥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诗酒趁年华。

2

家里的土窑洞早已换成了砖箍窑,但小院里处处凝结着三十年前的月光。那时总爱在失眠的夜晚模仿古人长啸,惹得村子里的狗也大呼小叫。在一片狗吠声中,倒一盅酒,脑子里没来由冒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两句诗。

某夜醉后兴起,想试试自己是不是李白,能不能酒后写诗。醒来时只见错别字满篇。幸而还有残存的理智,没有发到朋友圈。那首没有诞生的诗歌成了记忆的拓片,每当酒意上涌,总能看见年轻时的张狂在酒杯里摇晃,像风中弯腰的树影。

3

松涛水库四面的山苍翠欲滴,前些年有两艘游船。某年与友人去那里游玩,带了酒坛与诗卷。船老大打鱼时甩出的水珠,在阳光下碎成千万点银色的鳞片。忽然想到一句唐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松涛水库的白骨鱼也成为了永远的念想。

至今记得船老大一笊篱下去,七八斤重的白骨鱼就被摔在船舱里,锅里放一点酸菜随意煮熟,从嘴巴吃进去的白骨鱼幻化成辛弃疾的“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如今松涛水库依旧山清水秀,只是游船被禁止出入,游人再无法用嘴巴丈量鱼的长度。

4

老窑洞的角落里躺着一把弹弓,积攒了三十年的灰尘。那年中秋高兴,弹去了上面的尘埃,在大门外觑了一眼,竟射中了一只野鸡。于是呼朋唤友,取出柜子里的葡萄酒,唱起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后来弹弓被我收起,挂在窑洞里的墙壁上,每逢雨夜,竟似有呜咽声与雨声合鸣。

从旧木箱的书页中发现了多年前收到的几张明信片。当初的白色早褪成茶褐色,却仍能嗅到三十年前朋友之间的情谊,那情谊是酒的味道。某张明信片都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字迹极淡,像是被时光洇散的墨。

5

宽阔的农家庭院内,蒿草年复一年地漫过路面。旧犁铧闲置在墙角,铧的豁口仍保持着二十岁时的弧度——那年赤脚下地耕田,脚趾间卡着的野花,至今还在记忆里开着。窑洞的驮梁上结着蛛网,每有风过,便织出半阙破碎的《鹧鸪天》。

某日大扫除,从书箱底层翻出泛黄的信笺,是少年时与友人约酒的明信片。“若得闲,当携宜兴壶来”,后面洇开的墨迹像未干的泪痕。窗台上的自制砚台仍在,只是再也研不出新墨,只余一池风干的月光,倒映着墙上晃动的酸枣树影,恍惚又是那个在诗稿上题“春风十里不如你”的少年。

6

旧窑洞的门背后,挂着一个军用水壶,壶嘴竖直向上。某次登华山,与朋友对饮于北峰。朋友拿出的是方盒装的高粱酒,我的军用水壶倒出的是华山脚下的泉水。两人碰杯时,山雾漫过缆车钢索,仿佛看见“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古城万仍山”的塞外风光,在云海里沉浮成模糊的剪影。

下山时骤雨忽至,躲进荒庙避雨,见残碑上“浮生若寄”四字已风化过半。朋友摸出一块烙馍分我,说:“吃饱了,诗和酒都在肚子里。”如今那军用水壶仍在书橱里,只是再无人用它盛山泉,只偶尔拿起来端详一下,没有了多少油漆的壶面,像极了中年脱发的大爷。

7

昨夜整理旧物,从字纸篓捡回半张废稿,上面是未写完的句子:“当所有酒坛都成了花瓶……”窗外的雨忽然转急,急促的雨滴哔哔啵啵地敲打着窗棂,三十年前的酒渍在记忆里苏醒。忽然懂得东坡那句“诗酒趁年华”,原是教人在时光的褶皱里,打捞那些即将沉没的星光。

雨停时,手机又响了一声,惊醒了蛛网上的残梦。那些未启封的酒坛、老旧的弹弓、长满青蒿的院落,原来都是光阴写给尘世的草稿,等着某个雨夜,被泪水或酒液润开,显露出泛黄的、却依然鲜活的字迹。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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