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志异》(33)戚夫人
道行天下系列志怪小说
古今多少混账事,一壶浊酒化清凉
闻心志异(33) 戚夫人
作者:徐文新
引子
鸿蒙初始道先生,
浑元天君悟无情。
三界杀伐由我起,
回心向慈化无明。
《闻心志异》(33)戚夫人
戚夫人
天,灰蒙蒙,地,雾蒙蒙,天地间一片灰白。
看不清天,看不清地,看不清天地的分界。
戚姬寺,残砖乱瓦散落在荒草枯叶间,风吹雾飘,阴冷潮湿中透着几分荒凉和神秘,让人身心寒冷。
继道站在破败的戚姬寺前,心中悲凉。看了一眼旁边的舞:看到这些场景,让我想起了《红楼梦》中的那段话,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垅头送白骨……
君上所言甚是,刘邦拜见君上。
继道回头,见一身穿黑色冕冠服,须发花白,额高口阔,身材宽大的老者对两人躬身施礼。
继道拱手还礼:沛公客气了。
刘邦面色一暗,拱手一礼:恭请君上慈悲,解我戚姬灾厄。当年戚姬于我有重生之恩,在宫室相处欢悦,不忍时别。奈我去之后,她为长妻所害,复被施以咒术,以致卒后仍不能与我相会。今日君上驾临,祈能施以援手,解她灾厄,让她脱离苦海。
继道看了舞一眼:唉,当年吕后妒恨戚夫人,嫉恨她的单纯漂亮干净――你不是单纯漂亮干净吗,那就毁了你的单纯,毁了你的漂亮,毁了你的干净……因妒生恶,也实是可叹。
我们今日来此,自当尽力而为,我看先给她解了封印吧。
舞点了点头,起手结印,口念真言,一阵阴风起处,一团黑影飘到近前,大哭道:我不要解,我不要解!我就是要让后人都看看,让后人都知道,那吕后是怎么残害我的!
继道看着黑影:你受的罪世人已经都知道了,你还要受罪到什么时候?
黑影晃来晃去:还不够,还不够!
继道放轻声音:你用自己受苦,自己受罪,来证明别人坏,首先难受的是你自己,用这么痛苦的方式,来控诉别人的罪恶,你觉得值吗?
站在旁边的刘邦张开双臂,颤声说:小嫣,快让君上给你解了封印,快回到我身边吧。
黑影凄厉叫道:不!都是你的妻子把我害的~~
继道轻声说:你吃得苦受的罪大王已经都知道了,世人也都知道了,你也结束这么痛苦的煎熬吧!
黑影声音颤抖地对刘邦道:大王,我这副样子怎么去你身边?去不了了。我也不愿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怕吓到你。我就在这吧,我就在这吧。
刘邦张着手,浑身颤抖:小嫣,是我没保护好你,我那时只以为你与世无争,她不会害你。我以为我走后谁争你也不会争,你就不懂这些,结果没想到她最恨的,就是你的单纯。
舞叹道:吕后恨的,正是刘邦对别的女人只是性,而对戚夫人是真喜欢、真爱。她恨刘邦真心爱她,恨他对戚夫人的疼宠就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达不到。刘邦一生唯一疼宠对待的一个人也就是戚夫人了。他这一辈子市井出身,戎马一生,就连做梦都在耍心眼,而他对戚夫人却不用动心机。就因为戚夫人的毫无心机,他在戚夫人这里可以放松,可以放心,可以舒服的待着,所以才真心喜欢戚夫人。
刘邦哭道:求君上慈悲救她脱离苦海。
舞静静的看着那团黑影:戚姑娘,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小女孩。但凡女人,没有不爱美的。不论你是什么样子的,也不论你经历了什么,不论你受了多大的侮辱,你的本质都是干净的,你的灵魂都是完整的。
黑影迟疑了一下:即便是我被人置于厕中,也是干净的吗?
是的,质本洁来还洁去。舞的眼里充满柔情。
戚姬大哭。
舞声音轻柔:我想跟你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并非是自甘堕落,而是少不更事,纯净无染。正是因为你的纯净无染被人喜爱,才遭他人忌恨。其实,吕后也是在毁灭她自己最纯真的东西。那吕后做女孩时也纯真过,只是她必须要扼杀自己的纯真,才能夺取权力。那么,她扼杀你,其实是在扼杀她自己的那一份纯真。
黑影放声痛哭: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是很恨她了。只是我这副模样,又残又臭,如何见大王?
刘邦对黑影说:小嫣,我当时并没有特别端详你的容颜,只是喜欢你的纯真可爱的模样。
舞看着黑影:你听到了吗?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的,他爱的只是你的可爱与纯真。我送你一套罗裙,净水与你洁身,和你的夫君离开这里吧。
清风徐徐吹来,舞手中金剪咔咔作响,长发随风飘动:
剪纸做衣兮赠与戚姬,
美丽无双兮荣耀故里。
今随夫往兮莫再伤怜,
载歌载舞兮再续前緣。
今朝解你封印,
化尔千古苦怨。
此印凡人皆有,
解脱只在一念。
我舍罗裙与你,
你舍封印于空。
舍去悲伤痛苦,
怨恨恼怒纠缠。
自此快乐无边,
你可愿意不愿?
黑影听到此处急言:愿意,我愿意!
舞一边口中祝祷,一边双手翻飞,片刻,对着黑影一挥手,一道金光闪过,黑影化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粉面朱唇,眉清目秀。提着罗裙雀跃着奔到刘邦跟前,叫了一声大王,跪投到刘邦怀中,久久不动。
继道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封印,这封印就是自己的执念。天堂地狱,只是这一念执着的产物。命运,其实是人内心各种执着相续的结果。要走出心灵的地狱,改变所谓的命运,只须放下自己执着的一念,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只看自己是否愿意放下这一念,是否不再和自己较劲。
刘邦扶起戚夫人,往前走了两步,对着继道和舞躬身一礼:老朽必当厚报。
舞看着继道一笑:都给咱画饼呢。
刘邦面色一整,连连摆手:万万不可这样说。世间万事万物,只在君之一念,一念有,则天地生,一念无,则万物灭。请君善护己念,造福苍生。
继道躬身还礼:谢沛公金言,定会铭记。
戚夫人抱着刘邦的右臂,轻轻摇了两下:走吧走吧。
刘邦看了继道和舞一眼,躬身一礼,与戚夫人相视一笑,飘然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