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虐花落香冢梦
01
几年前的一天,张明正开着他的越野车行走在青海的一片荒原上。这是一步一坑的沙滩,这是举步难行的泥潭,这是无边无沿的荒原。
前面遇到一个美女站在路旁向他远远地招手。她是一个背包客,穷游来了。柔声说:“大哥,这四处空寂,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没有见到一辆车。您帮助我一下吧,让我搭个顺风车吧。”
张明爽快地让她上了车,这才仔细地看美女。美女叫小琴。她烈焰红唇,眉清目秀。瀑布一样的黑色长发,穿着一身劲爽的运动服。
车在荒原上奔驰。这时远处荒原上的钻机隆隆地吼响,巨大的声浪摇撼着沉寂的荒原,直达它的深层,也震皱了青海湖玻璃般平滑的清波,密密的柔发般的水草随波袅袅地漾动。也摇曳着车内两个孤男寡女的心。
两人做起了驴友,相伴游历着青海的湖光山色。两人的身心随着快乐飘摇。看着大片大片的云朵,象侧斜的白帆,在广漠的天空上漂浮,白云和白盐茫茫的荒原,将天空映衬得分外湛蓝,那一轮丽日也是分外炫人眼目。两人醉在甜蜜里。
看完湖去登山,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正饱赏山水风光。忽然小琴在一处险峻的山石就要失足滑落,小琴惊叫一声,张明心里电光一闪,“遇险。”潜意识地伸左手紧紧抓住了小琴的手,右手抓牢山顶松,右手承受着两人的重量,勒得他右手油皮脱落,松树干上的疙瘩挤压得他钻心得痛。小琴惊恐地看着张明,张明死活地抓住小琴的手,用尽力气把小琴一点点拉上来。
小琴上来,惊恐未定地一下子扑进了张明的怀里,抚着乱跳的心说:“吓死我了。”张明正感觉她温热,小琴倏尔分开,修长的手指抚着头发,柔声红着脸说:“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谢谢张哥。”
02
二人登山回来驱车回城里的火锅城。火锅城幽静,分成很多居室,轻轻地奏着轻音乐。小琴轻轻地握了一下张明的手,静静地看着他,温婉地说:“请你吃火锅,报答救命之恩。”
张明身体轻松起来,欢快地拉着她走进小包间,看着火锅沸腾着,张明快速地把甜的辣的调味品等等和在一处。看着上下翻腾的火锅,轻轻地夹起一片香嫩的羊肉片,放在她碟中。她红巾翠袖,举起酒。她温柔地看张明,张明柔声地问她的口味,为她调好,一看,色泽艳,一尝,味鲜,小琴欢快地说:“好好吃。”
张明心想:两人的口味很一致。小琴说:“味蕾喜欢的滋味一样的人往往有缘。”张明看着小琴的烈焰红唇,不由得有点发呆。
火锅开着,沸腾着,两人脸上也热热地沁满了汗珠。火锅里翻腾着如翠玉的菠菜,琼枝样的白菜,圆圆满满的肉丸,还有粉红鲜嫩的羊肉片,张明味蕾被勾引起甜美的记忆,泛着津液。
火锅里煮着两人暧昧的温度,张明就用公筷为她夹起一些,放到她的盘子里,看她轻启小口,矜持地吃了一点羊肉片。张明也急切地夹起一大块,放在口中品尝,香、嫩的感觉顿时欢快地刺激着味觉。
随着那房间里柔曼的音乐,她温情地看着张明,张明欢快地吃着火锅,情感的甜蜜感觉好似游走在他身体上的每个毛孔。
张明看着沸腾的火锅,不由地一呆,心想:她是多么火热的温情的女人呀。于是他感到身上有点燥热。
她轻柔地为张明夹起一些菜放在他的菜盘中,他为她倒上荡漾着满满的酒,他们高兴地举起高脚杯,响亮地一碰,然后尽兴而饮。
她情眸汪着柔波,低眉微吟说:“偶尔在外吃吃火锅,解放疲惫的身心。真好。“张明举杯:“为我们的相识加加温,真享受。”
她微笑,扭转身,赤足把脚放在张明的脚上。她脚柔软,轻松地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曳,张明也随着那节奏腿儿颤动。心不由得自失起来。
03
两人从旅游回来后,又在微信聊天中甜蜜,在幽会中加温。于是张明魂不守舍,看到他的温柔漂亮的妻子兰在家中时,却总觉得有说不出来的烦弃。要逃离婚姻抛弃妻子的想法如毒苗一样疯长。
她的妻子,我是认识的,他们是在濮阳油田工作时自由恋爱认识的。她们结婚第一年,我家在春节时请她到我家吃饭。张明的妻子体格苗条,清秀温柔,甜甜地与我家人打招呼。
而张明的妻子饱受着情虐!
最过分的是,张明在晚上喊来他的一单身好友,两人在客厅里喝酒,喝得半醉,张明把妻子喊来,指着他朋友对妻子装醉说:“我们离婚。你就嫁给他。“兰怒极,挥手给了张明一巴掌,说:“你喝醉了吗?不要胡说。”张明却一把抓住妻子兰的手,扭曲着那凶恶的脸:“你看我是喝醉了吗?反正是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朋友见状,看闹得不可开交,起身告辞。
兰哭泣着就要离开。张明扭住兰的手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兰使劲挣脱着摔门而去。黯然神伤地走到一处酒吧。
酒吧前的风铃一声不响,静静地看着酒吧门前的霓虹灯闪着暧昧的情眸。酒吧内,张明的妻子,兰,三十多,微醉。独自对着红烛,看着花瓶里插着的玫瑰映着手中摇曳的红酒,端起高脚杯,踢掉一只红艳的高跟鞋,怜惜地望着绣着牡丹的旗袍,抚着旗袍隐现的修长白皙的玉腿,幽怨地饮了一口红酒。
兰隐约听到门外的风铃幽怨地发出一声叹息。她抬眼望,看到一位穿着曳地红裙涂着烈日红唇的酒吧女郎,摇曳着时尚的脚步,在酒吧里的男人中间游走,腰肢蜿蜒着如响尾蛇一样,灵敏地搜寻着各色男子,一嗅到她的猎物,便迅速地把她的毒液向他喷去。
那酒吧女郎闪进一暗灯的酒吧间,常春藤一样缠绕上一位肚腩挺着挂着粗大的链子的老板模样的男子,男子搂着酒吧女把一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打电话:“亲爱的,今天公司洽谈会,不能回家了。”顺着酒吧大大的落地窗往外看。风铃依旧沉默。当静风时,风铃乘着休息的当儿,观看酒吧内各色人等,女人也遐想。
想起老公那狠绝的嘴脸,如这大肚腩。兰想:虐情的男人,都是三条腿的猪,一路货色!她心感觉发冷。猛饮两杯。
兰看得有一点醉。这时,风吹来,女人看风铃悸动,她想抓住风一样的过往的甜蜜的风。可风,是抓不住的柔情,是触不到的布景,是时间的过客,是烟霞里的殇痛,也是昨夜星辰里的花朵。
无奈地轻啜了一口红酒。摇晃着身子离开,可心想:又到哪里去?天地之大,竟没有一处身心安放。兰内心有些绝望。
04
兰在路上哭泣着,也不知怎么地走到池塘边,停在一片池塘旁。她不断想象着张明出轨的情景,想着这渣男逼自己离婚改嫁他朋友的场景,想着那张明丑恶的嘴脸,心中感到了无生趣。坐在池塘边,抽泣着。
池水比往日满了,荷叶狼籍着,有的已破碎,有的浸沉水里,不禁呜呜啼哭起来了。浅滩处破铜烂铁却绣成彩霞纹,脏污的浮萍却绿得生机盎然,幻化成张明与别的女人滚在一起的不堪入目的画面。这想法如池塘上荒芜生长的芦苇。
就在这时候,有一声尖叫,是那么地凄楚,她抬头看去,是一只麻雀雏鸟儿,黑乎乎圆滚滚的,羽毛并未丰满,却一缕一缕湿贴在身上,正站在一枯萎的芦苇上叽叽喳喳地叫。那枯苇负不起它的重量,慢慢沉下水去,它惊恐着,扑闪着翅膀。
那芦苇动荡不安,它几乎要跌倒了,挣扎着,但就要沉下水去,没了它的腹部,它一声惊叫,溅起一团水花。
张明的妻子兰急忙忙站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救起那可怜的麻雀!可又缩回手!
“罢了罢了!可怜的鸟儿可怜的我呀!我也是这命呀。孩子,别怪娘狠心,要怪就怪你可恶的爹,是他不给人留下活路。”兰带着满脸的泪仰望灰冷的天空。
那枯苇不负重托,又往水里沉去,鸟儿浸在水中,它惊叫着淹在水里,不断地往下沉……
她苦恼地蹲在池塘边上,揉搓着零乱的头发。
看着池塘上浮起了鸟儿,鸟儿却再无动静,她的心里也如池塘一样,死寂得成了死水一潭,再也浮动不起一丝涟漪……
她回到家里时感觉到心力交瘁。看着满桌子杯盘狼藉,张明却醉卧在沙发上。
张明的妻子,兰,拿出自己的红色长裙,涂上鲜艳的口红,穿上性感的高跟鞋,静静地拿出一瓶毒药,倒入酒中,仰口喝下,又静静地躺上床上。
过了没多久,张明听到妻子的痛苦叫声,翻身起来,看妻子已口吐白沫,手脚已经发凉。连忙拨打120等救护车来到,医生检查,已没有生命迹象。
逼死妻子的秘密很快在单位传开了!单位于是开除了他。
小琴听说张明被开除,于是翻脸,趁着张明出去,自己逃走了。虽后来张明死活求婚,琴就是死活不同意。
第二天,我随家乡的几个人驱车到张明家中。张明被他小舅子打得躺在床上下不来了。
我们上去劈头盖脸地揍了张明一顿。可事情出来了,总得料理。
张明的岳父家提出要赔偿三万元,并要好好发丧,要求葬礼要隆重大办,要请戏班,大动客,让张明披麻带孝。我们理亏呀,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理去。我们只能赔罪,一一应承。
这样我们才把张明的妻子兰的尸体拉回!
05
时至冬天,我们到家时已是傍晚。远远就看到张明的父亲站在桥头。
这可怜的老人呀。他穿着虽称不上衣裳褴褛,但也称得上是朴素中的朴素,冬天只穿一件布单衣,躲在树下,风把他的腿冻得微青,脸冻得通红,身子在寒风中瑟缩着,两手互抱着双臂。
老人手抖动着看了下死去的儿媳,浑浊的老泪纵横,脱下鞋子朝张明打去。张明这时只是发呆,一动不动。我们看着这悲苦的老人。
老人枯黑、干瘦的脸上布满了象沟壑,又如车辙似的皱纹,深陷的眼睛露出了凄楚、迷茫又带着恳切的目光,象是在缅怀过去,又象是在期待未来,让我们感受到那牛羊般的善良目光的“通视”。干裂、焦灼的嘴唇抖动了许久,仅剩一颗门牙的嘴里咒骂着张明:“作孽呀,作孽呀。我上辈子作的什么孽呀,生了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稀疏口胡须,还有那象征着悲剧色彩的苦命痣蠕动着。我连忙解劝:“叔,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
第二天,我随着去送葬,请了戏班与唢呐。
唢呐呜咽,枯叶乱飞,风冷天昏。墓穴深黑,棺材徐徐放入,外面纸灰飞扬,她三岁的女儿穿着重孝,哭哑了嗓子。众人急着把黄土洒入棺材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
06
过了一年,张明娶了个二婚,带着一个女儿。也是春节,我家又请她来吃饭。
粗黑的皮肤,胖胖的粗壮身子,雀斑欢快地随着她粗声大气地说话跳跃。她左手拿面杖,右手拿水饺皮,水饺皮快速地在她手里旋转。她欢笑着说:”我在北京飞机场地勤,包水饺是最快的。“
后来张明偷窃被捕入狱,判了七年,那女人便潦倒地拉扯着三个孩子苦苦煎熬。
张明被判劳改,在监狱的煤矿挖煤。我去看他,白嫩的他已变得黑瘦,胡子拉碴。
我问他:”在监狱里生活怎么样?“
他苦笑:”每天在监狱煤矿挖煤,煤层很薄,巷道狭窄潮湿黑暗,老早下井,一下去一天,还定任务,完不成任务的不许吃饭。饭食是两个馒头一包咸菜喝白开水。后来我负责往煤矿送饭,才好过一些。弄上一袋子馒头,弄点咸菜。我先吃足,再往下边一送。也有的吃不上咸菜的。一月给五六十元钱吧。“
我对他说:”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第六年他出来了。本分多了。夫妻两人采伐树木,非常能干,虽然苦累危险,倒也很能维持生计。
只不过后来我正看他伐树,他对我说:”一棵树,锯完了树干就是不倒,我看着发毛。我往哪走它往哪倒。最后砸了我的脚,半个多月不能走路。奇了怪了。“
说完,我们不由自主地看着不远处他死亡几年的他前妻的坟墓,坟墓衰草枯花披离,只有一只乌鸦在坟前静立。看着看着,它”哇“地一声,料应惊醒香冢虐情梦,乌鸦仓惶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