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不寻常的四月
四月的最后一天,我给我自己理了发,理的是光头,用的是给婴幼儿理发的那种小巧的电动推子。我在客厅的地板上并排摊了两张报纸,坐在矮小的板凳上,把那块海蓝色的塑料布在脖子上扣好。他们纷纷争着要给我理我没让,我从我头部的前后左右向头顶就那样自下而上的推开了,感觉理发店里的师傅也不过如此。电动推子发出“嗡嗡嗡”的声响,我眼前浮现出遥远的童年站在荒凉的田野里看拖拉机犁地的情景。我还想到了娱乐圈里那些光头明星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孙七周八,开始想到他们时我笑了,不过我只是微微的一笑,紧接着下一秒我就落寞了,他们都是名人腰缠万贯我却卑微到尘埃里至今一贫如洗。我以为自己给自己理发理理不干净,结果镜子里,我的光头跟明星的光头还真的没什么区别。人生的起点千篇一律,而人生的终点却是那么的不同。每颗珍珠原来都是一粒沙子,但并不是每一粒沙子都能成为一颗珍珠。
不过,就算是沙子我也不会悲哀到哪里去,至少还有坚硬的一面,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记忆里我理光头还是第一次,理完头的那一刻头上光光的凉凉的感觉很爽。其实上个月我就该理发了,可我竟拖延至今,拖延的原因是这个月我压根儿就没出门,不出门头发长成疯子外人也看不见。那么这样说来就涉及到为什么理发的问题,我本以为理发是讲卫生,或是庄稼成熟了就得收割,可是现在我感觉事情远远没那么简单。四月,像我一样该理发而没理的人上千万。
开始以为,理了光头头上少了负担一定非常轻松,而且还会节约洗发水,省去几次洗头的时间。没想到仅仅惬意了半日,此后就觉得头上像是被刮去了一层皮一样不舒服,每每用手摸都是抹了猪油一般油腻无比,一天洗一次头都觉得不解决问题。以前的想法真天真,就像这个四月,期望与现实的反差常常让人失去耐性。
理光头的烦恼远不止于此,我找了个帽子戴上下楼散步,不知怎么就被在屋里困了一个月,刚放飞出来的小鸟一般的孩子们发现了。一个与我熟络的孩子A于我不觉中,从身后就把我的帽子摘走了,顿时周围男人女人的目光,像夜间投火的飞蛾,一齐聚集到我头上。我找A要,A扔给B,再找B要,B又扔给C,我再找C要,C又扔给A……如此尴尬的情景,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曹文轩《草房子》里的人物秃鹤。
秃鹤本来叫陆鹤,但他是一个十足的小秃子,油麻地的孩子,就都叫他秃鹤。该书的开头写道,“秃鹤所在的那个小村子,是个种了许多枫树的小村子。每到秋天,那枫树一树一树地红起来,红的得很耐看。但这个村子里,却有许多秃子。他们一个个地光着头,从那么好看的枫树下走过……”作家借用枫树,以乐景写哀情倍增其哀,每次读这一段,我都是说不出来的悲伤,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感觉。
“秃鹤的秃,是很地道的。他用长长的好看的脖子,支撑起那么一颗光溜溜的脑袋,这颗脑袋绝无一丝瘢痕,光滑得竟然那么均匀,阳光下,这颗脑袋像打了蜡一般地亮,让他的同学们无端地想起夜里,它也会亮的。”除了多处类似的外貌描写,书中当然少不了一段秃鹤的帽子被同学们扔过来扔过去,以致最后挂在了旗杆顶上的叙事描写,就像于我,那是孩子们的好奇心使然。
是啊!每个光头都无一例外地充满喜感,孩子们放肆地笑,我却笑不出来。
“阳光照着院子里的一棵柿子树,树叶就将影子投在了院地上,无风时,那枝叶的影子很清晰,一阵风,就把影子摇乱了,乱得晃人眼睛。风掠过枝头,总是那番单调的沙沙声。”《草房子》是曹文轩获得冰心儿童文学奖的作品,是他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有评论说,《草房子》格调高雅,展现在许多个方面:一个诗化的主题、一些干净而优美的文字、心灵圣洁的女性形象、一种不同流俗的精神境界,但最主要的方面,却竟然是风景。这大概也是我喜爱《草房子》、一直把《草房子》作为枕边书的主要原因吧。
说到作家和作品,说到文学和写作,颇为好奇的是,我心心念念的好事,都集中在了这个四月:6号,意外获得了简书“优秀创作者”称号;22号,《凌霄花又开》发表在北美《世界日报》(中文版)上;有闲写了篇长散文《水的记忆》,28日,收获了伯乐推文最好成绩,创作收益1600贝,位居排行榜第二。还有家乡的作协和日报社,也都一一有了联系……一贯碌碌无为,一贯日子平平淡淡,不敢太多奢望的我,突然这么多好事降临,让我恍如隔世,让我感到不真实。尤其有那么几天,我悲观地想,是不是上天要给我一个圆满,就像一个人在某种状况下的最后一餐。好在此时此刻,我已站在阳光下,树荫里,开始呼吸上了室外的新鲜空气。该来的总会来,该过去的也终将过去。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二零二二年的四月,都是一个不寻常的四月。喜欢码字的我,不写点儿文字,似乎对不起这个四月。我以此文纪念之,我以光头纪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