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日暮乡关何处是

文图/石海

据说他年少狂傲，作诗“多写闺情，流于浮艳”，至于人品，也颇为人耻，“娶妻唯择美者，俄又弃之，凡四五娶”。

文风各异，取舍从心，属于审美问题，如果偏离了当时主流价值观，自是不讨喜。同样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这也不是他始弃终乱，于闺房间纵情迷性的理由。

书法大家、北海太守李邕曾闻其名，与他相见，没有料到，他献上的一首《王家少妇》，会让李邕勃然大怒，直接挥袖而去。

“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画堂。自矜年正少，复倚婿为郎。舞爱前溪绿，歌怜子夜长。闲时斗百草，度日不成妆。”

以闺房婀娜姿态，应对道德文章的期许。诗虽美，只是不知道在当时，这位少年郎，究竟是一个什么心态。

得不到伯乐赏识，也就失意于朝堂。

中进士之后，他流离于各地，以外官的身份，用了二十余年时间，远离权势的中心京城长安，去将大山大河容纳于胸。淮楚、武昌、河东，甚至是东北边塞，风尘仆仆的身影，模糊在人们的视线里。

在路上，人是会改变的。

人说他“晚节忽变常体，风骨凛然。一窥塞垣，状极戎旅，奇造往往并驱江、鲍。”

写在那首《古游侠呈军中诸将》里的，是一个人的万丈豪情，句里行间，凛然的风骨跃然纸上。

“少年负胆气，好勇复知机。仗剑出门去，孤城逢合围。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错落金锁甲，蒙茸貂鼠衣。还家且行猎，弓矢速如飞。地回鹰犬疾，草深狐兔肥。腰间带两绶，转眄生光辉。顾谓今日战，何如随建威。”

所谓见多会识广。

不同的风景，是一块块砖石，看上去平凡无奇，却能层层叠垒，垫起了生命的高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路走多了，视界也日益宽广，人会发现许多不一样的自我，这些不同的自我进行重组，就是一个真实的个体。

旅途中的相遇，成为诗人笔下每一个字、诗歌里每一个词里所需要填充的真意。

李白有首诗，叫《登金陵凤凰台》。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传说此诗乃李白为与他的《黄鹤楼》一争高下的作品，人们给它附上一个或真或假的“故事”，李白登上楼台，望见茫茫长江，诗意大发，欲吟诗留情，只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只能就此搁笔，感叹而去。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那日，他，唐人崔颢，游历抵达楚地后，头顶晴阳，沐浴江风，在倾听仙人子安、费文伟乘黄鹤过此的故事中，登上始建于三国时代的这座江畔楼台。

孔夫子在河边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陈子昂登楼“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崔颢在黄鹤楼上，也许看到的不仅只是白云、晴川，更看到的是自己一路飘零的足迹，“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至此，黄鹤楼1700多年的风雨里，就留驻了一个诗人落寞的身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缠千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