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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垃圾人 第12章 小青想做名记

2018-08-03  本文已影响180人  正在发育

01.

我突然被一声尖利的叫声吵醒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痛快淋漓的睡过,我正做着香梦,梦见自己和一个很帅的男人在一棵浓荫匝地的树下调情。醒过来的时候,首先闻到银杏叶子的清香,窗外就是一排银杏树,叶子正开始变黄。我睁开眼看了看对面的床,尖声惊叫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满脸油汪汪的,皱纹从眼角一直伸到了鬓角。

我把眼睛闭上。如果不是她惊醒了我的好梦,我再睡会儿或许还可以接着把梦做下去。

琪琪又叫了我一声,“你醒醒,小青?”

我只好醒醒了,问她干吗?她说她害怕。

这是十月份的一个上午,11点,天气很好。我的吊兰似乎又长出了两枚新叶,我记得它们昨天才八片的,我为吊兰的生长速度和旺盛的生命力感到高兴。

从五楼的窗户望过去,天那么高,那么蓝,不时有几只鸽子从窗口飞过去,一切都像文艺电影一样爽心悦目,她害怕什么呢?

我把脸对着她,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色像水蜜桃似的,不由得从心里升出一股柔情,我忍不住妩媚地笑了一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你怎么了,刚才?”我看着她。

琪琪说,她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一只手不停地摸她,她想弄清楚是谁的手,可那就是一只孤零零的手,看不见是谁的脸。

“是老周的手吧?”我说。

琪琪皱了皱眉:“我这段时间老做噩梦,真碜得慌。我得在枕头底下搁把剪子以防万一。”

“你今天把剪子搁枕头底下,我晚上就搬客厅里睡去,没准你梦游呢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拿着剪子就朝我刺过来,我命丧九泉,客死他乡,还不是敌人射出来的枪弹,如果是慈母或者爱人误进的毒药,那更加悲苦。”

琪琪噗嗤一笑:“怎么听得那么耳熟啊?哪来的句子?”

“从今天起,我解放了,我再也不用每天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了,我得好好考虑你的建议,我要做名记了,我要开始看书,我得好好准备准备。”

“总算醒悟了?待会下床我给你找我过去的稿子,你拿去复印,一式一份,把作者的名字换成你的就行了。”

“行吗?万一给人家发现是假的,我脸往哪搁呀?”

“只要能进去上班,采取一些巧妙的方式,没什么不对的,先进去再说。放心,别人发现不了,我那些破玩意儿,嘿嘿,专业人士都不看的。”

琪琪说着起来穿衣服,边给我讲她学校的故事,说她学校从老师到学生,三教九流良莠不齐,很多人什么都不是,但社会关系学研究得精。这年头会搞关系比你空有才气更吃得开,所以毕业的时候,有路子的留在北京待遇好的媒体;在北京行不通的,回去照样在省电视台做地头蛇。

从某种意义上说,回去强似在北京做打工,反正在首都各大新闻媒体扎根落户一抓一大把的大都是琪琪的同学。

琪琪说:“这样吧,到时候我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人帮忙推荐一下。”

“说的极是,我们刚刚搬进六合园,那些整天在我们家吃吃喝喝窜来窜去的不就是所谓的记者精英吗?不能让他们白吃了不是?你帮我做做广告,得好好利用这种资源,这叫人脉。我在卖卡的时候认识一个男孩,他管这叫财脉。”

02.

琪琪的学校属于全国成人高考性质的学校,老师都是半路出家,学生都是场外的举人,学生上课的很少。新生一进校门就旷课挣钱,喝酒摸牌,比如我前面提到的猛哥,二子,还有刘小羊等,他们都这样。只要和老周一块出门,经过小区任何一个餐馆,一大帮喝酒划拳醉眼惺忪的人里头,十有八九就是他的校友。有时候老周直接把我撇在一边,自己大踏步的进去,里头的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喊“周哥”,于是周哥也坐下来喝几盅,讲一两句形势一片大好的废话。

学生到这个学校读书,绝大部分属于家里有点背景,毕业后不愁找不到好工作的,所以读书只是个借口,大家只是好吃好喝,一心一意地等毕业。

老师里头值得一提的是宋老师,靠编唐宋诗词典发家。现在我家里都能翻出好几本他编辑的词典,被当做垫床脚的砖头使。这些本来是宋老师赠给琪琪的,她拿回来了也不好好收着,随处乱扔,恰好我的床老晃悠,拿它一垫正好,也算是替它们找了个好归宿。

宋老师我见过,大约40多岁,形容瘦小,戴副眼镜。每当周末我们一家四口,加上我们的倒插门女婿小杨,共五员大将,浩浩荡荡开往琪琪学校跳舞时,绝对能看见宋老师搂着年轻女学生跳得大汗淋漓,一场接一场,眼镜不停地往下滑也不见他肯停下来。

他很有钱,学校门口就停着他的奥迪车。据说原来宋老师钱不多,自从编了第一本词典,找到了发财之道,就再也不肯歇了,接二连三往下编——“君子固穷”原来不是指读书人自甘贫穷,而是指他们想发财但一直没有找到发财的道儿——第二本,第三本,他最后印了名片,弄个公司,派学生充当发行商。

我一直纳闷,他编的那些词典都是东抄一段西摘一段,为什么老有人买呢?为什么很多家庭,几乎有点修养的人都能在书柜里找到类似这么一本,厚厚的但是沾满灰尘的东西?稍不留神,还真是宋老师编的,三四十块钱一本,内容重复,插页粗糙,时有错字。

我琢磨了半天,终于悟出了人们喜欢收藏这种词典的苦心所在。

这种大词典,代表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的意思。看不看是另外一回事,反正作为读书人,总该有一本代表中国古文化的东西作为家藏以备急需装装门面吧?比如我们的长辈在教儿孙辈学说话的时候,一般喜欢拿小孩子会背多少首唐诗为荣在外人面前炫耀。什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什么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小孩背这个有什么实际意义,即使像我,五岁的时候能背下唐诗300首,可我仍旧到了初三的那年春天才明白 “二月春风似剪刀” 啥意思,所以买这种词典的人就像是教小孩子背唐诗的长辈们,只为满足虚荣心罢了。

中国的灿烂文化有几千年,中国有十几亿人,十几亿人民都需要满足虚荣心,所以宋老师的词典还可以一本一本编下去,编了唐诗,还有宋诗,宋词,明清小说,秦朝散文,汉朝......重复也没关系,唐朝还可以再细分啊,宋朝再按人头编,单是苏东坡就可以出好几本书呢。谁说盗挖文物的人非得月黑风高带一手电筒和锄头往坟头上钻?人家宋老师大白天一纸一笔一间冒着茶香的书屋就可以掘出古墓无数,还可以公然叫卖,名利双收。

除了宋老师,还有一个姓赖的老师,很喜欢拿毕业证书为难同学。现在中央电视台上班的江海涛,两个月前来我们班吃饭时就很愤愤然,一坐下来就操赖老师祖宗八代,说姓赖的不让他毕业。

我说你真可笑,自己考试没及格,怎么能怪老师呢?

他说:“比我分数少的都拿到毕业证书了,凭什么对我一个人狠?其实我一直想着到时候给他送礼,可是我妈病了,我回去了一趟,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正想过几天去他家的,他倒急眼了,先给我打了个不及格,我还得补考,我哪有时间看书啊?我那个项目忙得我都长三头六臂了,我还要去补考?”

老周说:“去找宋老师,去年你不是帮他卖了不少书吗?”

江海涛说,“那也得让老宋给那孙子再捎点什么特产过去才稳妥,我不为这个担心,我他妈的生气,什么破学校,还为人师表呢,呸!”

琪琪也像一只呆雁似的在老赖手下留过毛,不过她门门70分,对赖老师礼节性拜访了一下就算打发他了,虽然琪琪算是他们学校比较出类拔萃的,但她的采访稿也让我不时找出毛病来。她现在从床头翻出来的一篇文章,我就看出了不下五处毛病,琪琪解释说,急了要交任务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有时候写不出来咬着牙胡编乱造都有可能。

我说你这种造谣生事,不是推波助澜逼人上吊吗?

琪琪不以为然,否定了我的看法。她说:“凡事不能太认真,你对记者行业想得过于神圣,现在都是90年代,连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走下了神坛,还有什么让你仰视的东西?有人说,记者就跟万金油似的,从事的是最俗的职业,而且俗不可耐。其实每一个行业为了生存都得使出浑身解数,北京有上千种的报刊杂志,凭什么人家就得买你的看?”

03.

阿强的屋里传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歌声。啊,他起来了,厨房里传出刷牙的声音。

琪琪隔着门很温柔的叫道:“阿强,你先煮点牛奶好不好?我饿了。”

阿强说:“你死了?!”

琪琪毫不在意,撒娇道:“你就煮一下嘛,不就是让你煮点牛奶吗?你这人就这么小心眼!”

琪琪喜欢用 “你就......不就是......你这人就小心眼!" 这种句式来对付人。她一用这种反问句式,阿强果然上当。门外听见开冰箱的声音,琪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看着我说,”他在煮牛奶,咱们该起床了,天凉牛奶,得趁热喝。“

我不由得对琪琪肃然起敬。我就不行,我就不能让阿强对我百依百顺,岂止百依百顺,简直一件事他都没有依过我,我当时还挺不服气责备过他,阿强伶牙俐齿地回敬我道:”你想我对你好呢,人家琪琪比你温柔能干呀。“

说得我满脸通红,知道自己魅力有限,也就不再幻想他对自己好了。一个家里有两个女人,必然就有一个被宠,另一个被打入冷宫。

琪琪和阿强是三年的大学同学,感情很深,像我这样半路杀出来的,怎么还要求同等的待遇,想想真是自不量力,又认为阿强对我并没有什么,就是说话难听。

阿强比我小四岁,今年才21,除了琪琪,他对谁说话都不客气。大家都喜欢开玩笑,开到最后不免动手,他落在我肩上的手出奇的重。有一次还扔过来一本书,正好打在我脸上,痛得我当时眼泪都流下来。他和老周更是话不到两句就扭在一块儿,突然老周啊的一声松开手,满面通红,然后是阿强一边笑得很三点水。

听见老周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

”怎么了?怎么了?“ 我和琪琪同时问。

他们谁也没有回答。

阿强满面通红,得意非凡地站在屋子中间。“切,你以为你力气大,我就不会用巧取胜吗?”

老周呸了他一口,痰喷得老远:“你不要脸,那是打架吗?你有本事告诉大家,你刚才捏我哪了?”

04.

我们三个在客厅里喝牛奶。

老周在他的床上哼着淫词滥调。他从来不用早餐,后面两顿饭也不好好吃,客厅里两箱子啤酒,除了客人来全是他一个人享用。眼见得夏天一过他的肚子越来越大,很像过冬的土拨鼠。

他穿着一件短裤光着膀子就出来了,开始数我们的公积金。他每天上午一觉醒过来就打开夹在记账本上的钱,一张一张地数,看看我们用了多少,还需不需要再交。对他这种嗜钱如命的样子我们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开始我们看他那样子特别不舒服,就问过他一次:屋里只有四个人,你对放在柜子里的公积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老周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数清楚,少了还不是我付?前一个月就少了20块零3毛,还不是我贴的?“

我们就都不吭声了,谁会对柜子里的几百块钱伙食费打主意啊,可是老周闲得没事想数钱就让他数去吧。昨天琪琪买菜记了个大概,他都进屋里要她改正:”辣椒到底多少钱一斤,你写清楚了!“

现在,他数完钱了,牙也不刷,眼角全是眼屎,就往我们的房门上懒懒一靠:”两位大妈,这个月的房租?“

我想起来了,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

我的脸一红:”你能不能先替我垫一下?我这钱不够。“

老周很高兴:”没问题,我就喜欢放债,反正钱放在我身上,没准就给谁花没了,在你这儿搁着就跟进了银行似的,你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好了。“

琪琪插了一句嘴:”老周,你的钱给谁花没了呢?“

老周咳嗽一声:”给谁花没了?这个月我没少请你们打保龄球。“老周说这话的时候那脸往下拉着,仿佛钱花没了全是我们三个人给整的似的。

阿强没等琪琪还嘴,放下碗的道:”什么没少请,不就两回吗?两回多少钱,撑死了400块,也太夸张了吧。“

琪琪冷冷地说:”下次你还是别请我们了,万一你的钱全没了,你这人又到处乱喊,人家还真以为我们怎么压榨你呢。“

我没有心情听他们斗嘴,四个人在家时,这种场面太常见,我已经觉得不新鲜,况且我现在得交房租,我得弄钱去。

我跑出去给深圳的大学同学阿玲打电话,向她要钱。她做股票生意,手里头很宽裕,阿玲说明天就寄,问要多少?我心想要太多不好,要少了也不管用,就说自己房租一个月400块钱,她说那给你寄2000够不够?

”啊,那太好了,你赶紧吧,我实在是——“

我还没说完呢,她打断我的话:”我知道的,你一个人小心点,要是不行就回去吧。“

什么,回去? 有你在后面备着存粮,我得好好找一份工作,北京这么大会没我吃饭的地方?我不但要找到饭吃,还要吃好的,气死他们丫的!

05.

回家的时候,江海涛来了。他穿了一件印有中央电视台字样的马甲,不时 ”我们台,我们台“ 的,在屋里坐不住,走来走去。

两个月不见他身板似乎直了许多,时或眼睛冷峻地看着大家,时或走到窗口眺望,似乎在找什么人。我向他打招呼,他只是心不在焉点了点头,仿佛我进的是他的家。

其他三位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替江海涛找发票,大家凑到一块儿共2000多块钱,江海涛还说不够。

”那你要多少?“阿强问。

江海涛说,”两个半月,得6000吧。“

阿强不好意思地说:”不够,明天我替你到别的地方找去?“

江海涛说:”那就麻烦了,明天我再过来一趟吧,我有事先走。“

琪琪觉得自己单位寒酸,一个月就300块钱交通费,看看人家中央台,天呐,人比人气死人。琪琪闷闷不乐。

我说怎么这次江海涛和几个月前见的很不一样?那时他刚刚毕业,还没有单位,老过来蹭饭吃,大家在一起打过扑克,也算认识,为什么两个月不见变那么深沉了?

琪琪哼了一声:”嗨,人家中央台的人都这样,牛逼呗。“

阿强说:“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部聘,早知道他这么势利,我就不帮他找发票了。”

“咳,原谅他吧,人家是搞电视的,没有文化,只是个粗人。”

                   (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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