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90周年碎碎念

今天,是我的中学母校“都江堰中学”90周年大庆的日子。好热闹!同学群里重新掀起了追昔抚今的讨论,感慨着世事变迁。校庆现场,堪比春晚,灯笼彩旗高挂,激光影像助兴。然而,这些讨论和热闹中,除了常有的老同学感慨逝水流年外,还有一些惆怅和无奈。我们的中学旧址,已经在08年汶川地震后,改建成了,或者说恢复成了“文庙”。学校的现址,和我们的记忆没有丝毫联系。

老同学祥子昨天去校庆现场看了看,在同学群发回了一些教室和操场的照片。我好奇地问东问西,他简介干脆的回答,“不用看那么多,没啥感觉的”。只有一张教室的照片,引起了共鸣和回忆:拥挤狭小的课桌,抽屉和桌面堆积如山的教科书和参考书,以及挂在椅子上肥大的校服。

记得当年上初中晚自习时,我们曾好奇地跑到高中教室看哥哥姐姐们怎么学习,却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每个哥哥姐姐的脑袋都埋在左右高高垒起的书本中,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模样。60-70人的教室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钢笔在纸上的刷刷声,只有间或响起的几声咳嗽。本来叽叽喳喳的几个小姑娘,瞬间石化了般。过了好一会,我们蹑手蹑脚地从旁边的楼梯下去,溜回了对面的初中教学楼。“太吓人了!” 婷婷的眼里满是惊恐。“以后我们如果上高中也要这样吗?” 婷婷的问题没有人回答。不过,13、14岁小女孩,心思来得快,也去得快。回了教室,看到熟悉的面孔,立马忘了刚才的场景,忙着斗嘴,忙着扯“喜欢刘德华的人多,还是张国荣的人多”。当然,初中的晚自习除了作业和练习,也是传纸条、聊闲天、看小说的好时机。“你觉得你是什么性格?”“你最喜欢哪个字?为什么?” 普通问题问着问着,就会慢慢深入到“你最喜欢哪个男生/女生?” 性格耿直如琳会直接回答,不耿直的,比如骏,会弯弯绕,其实她私下没少收情书。也有男生跟自己喜欢的女生要照片,或者女生给喜欢的男生递手绢。有些小女生没有人问,就自己拿出一张照片顾影自怜。


初三上学期要结束的那个年底,12月31日,小皖过生日,请了好多同学到她家里玩。她的父母开明大方,干脆都走了,把整个家,包括厨房和大客厅都留给我们祸害。那时的我们,真的很能干。几个青春少女和少年,买菜、洗菜、切菜、熬汤、调料,一揽子做下来,弄出了一大桌香喷喷的四川麻辣火锅。父母也真放心,不怕我们烫着、伤着啥。吃完了,自己收拾碗筷桌椅。男生们下午约了要去水校踢球,一帮女生就蜂拥而去,陪着当啦啦队。等踢完球,还不过瘾,忘了谁提议,我们还是回小皖家跳舞吧。于是,就又拉了几个男孩一起去。自然都不会跳,不过,这种听着音乐像大人一样,男女搂搂抱抱的场景,让我们很是兴奋开心,就像真的长大了一样。末了,大家约定,保守秘密,不许跟大人和老师以及其他同学提及。

孩子哪里守得住秘密。没过多久,班主任向老师就知道了。结果就是,所有参与的人都被请了家长。“初三这么紧张的时刻,还成群结伙地玩?中考要不要考了?心散了,还怎么准备复习?开学就模拟考了,这能考好吗?” 一群家长被训的无言以对。“还男男女女跳舞,我们九一三的名声都被败坏了!” 小皖爸爸没听懂,“九一三?林彪事件吗?” 本来非常严肃甚至紧张的气氛,被她爸爸这么一问,顿时像气球漏了气。我妈回家一开始是板着脸训我,说到这里时,也不由自主噗嗤笑了。我不解,“初九一三是我们班的班号,和林彪有啥关系?” 老爸补充到,“林彪叛逃,是九一三那天坠机的”。好吧,我们一帮熊孩子瞎折腾,还和政治扯上了联系。不过,处理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请了家长后,我们被安排在了教室最后两排单独区域就坐,“减少我们对其他同学的不良影响”。上课自然请各科老师严加看管,不许交头接耳,也不许举手发言。我们没意见,不敢有意见,各科老师有意见了。我们8个男生8个女生里,有班长、副班长、团委书记、团委副书记、学习委员、体育委员、劳动委员以及各科课代表等等“高级干部”,班主任一开始如此震怒,也是因为这些干部们不带好头。课堂上如果我们不发言,基本就冷场了。后来,怎么又恢复正常座位的,我也记不清了。到底谁去告密的,有各种说法。比较被女生接受的是,班长和其中一个女生关系暧昧,被班主任知晓,一审之下,为了保住自己,把我们都出卖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记得当时跳舞时,喜欢历史和国学的吴问过,“我们30年以后会是什么样?” 当时哪里管那么多,只要有空,周末我还要忙着约上波斯猫、二皮和王小鸟去田里抓青蛙呢。

可是,这个问题,穿越了岁月的尘埃,每年小皖12月31日过生日时,都会自动浮现在脑海里。只是,我再怎么想象,也想不到,快30年后,人非,物也非,我们当年的母校,被地震损毁,如今只有在照片里找寻踪影。

初中的欢乐在过完暑假以后,立即被高中的压抑和沉闷代替。我们,毫无疑问地复制了让我们惊恐的高中生活。第一次摸底考试,我的数学50多,物理60多。我问波斯猫考了多少,他说数学也就65。物理好点,80多。我立马释然。要知道,他是我们城区中考的状元呢。好多年以后才知道,我们市,各个乡镇区中学的中考状元都进了我们学校高中,当地唯一的一所省重点中学。这些农村中学的同学,考分远远超出我们城区的孩子,分数最高的是红霞,来自最偏远的两河乡。他们的优异成绩,自然来自于非常刻苦的学习。高一我还在埋怨每天都要上晚自习,他们,已经自觉的在晚自习回了宿舍以后,再学习到半夜12点以后。有些因为家庭贫困,在学校饭菜都吃得很简单。高中第二位班主任刘复仙老师,曾经自费买了鸡蛋给住校的女生补充营养。她的课,讲得比较啰嗦,但是,她的人,在我们所有同学里,都备受尊敬。

我的第一位高中班主任,是江洪老师,现就任母校的副校长。其实初中就认识他,那时他担任我们的地理老师,身材消瘦、面容英俊、气质儒雅。女生们曾经背后偷偷议论过他好多次。我其实并不想去江老师的二班,好多初中要好的同学都去了一班或者五班。性格倔强又年少不懂事的我,还闹了脾气要转班。或许,也有些欺负江老师吧,他从来都温文尔雅,不会粗暴训人。他找到我,耐心地和我讲道理,我接受了,担任了二班班长。多年以后,他才告诉我,是他主动把我要过去的,因为看重我作为学生干部的组织能力。当时他没告诉我实情,是怕我翘尾巴。高二时,我参加校学生会竞选,成功地以票数第二当选学生会副主席,而票数最多的,是高我们一届会弹吉他演唱流行歌曲的帅气师哥。高三时,我又出任了学生会主席,其实,基本已经是名誉性质。还是高二担任副主席时承担的工作比较多。不过,我的学习成绩很一般。幸好,二班还有小邱和美女刘为江老师争气,他们两人在那届高考时,分别是理科和文科状元。而当年和我一样成绩不好却口才绝佳的张疯子,如今也是成功的企业家,同学会和校庆前前后后地张罗。去年回老家,在张疯子的张罗下,和江老师重逢,他头上多了好多白发,但是,一点都不减玉树临风的出众气质。我们喝了好多酒,说了好多话,我记得,我反复的说,“江老师,我没有辜负您的培育,我努力工作,帮助了很多人和很多孩子”。

今年母校90周年筹备大庆,江老师夏天向我约稿,同学群也开始了各种讨论和筹备。可是,我的倔强脾气又上来了,我又辜负了江老师。我不喜欢校庆筹备海报里说,“特别是各行各业里做出突出贡献的,成为行业领头的校友”。我们的母校,都江堰中学,是都江堰这座千年古城的最高学府。在1909年成为县中以前,它是文庙。而文庙,其实就是旧社会王朝时期的学校,以儒家思想为纲,教书育人。无论在哪个时代以哪种形式,文庙也好、县中也好,还是现在的新址,母校都承担着都江堰当地文化和文脉的传承。有些学子,勤奋努力,机缘巧合,成为了参天大树;而有些默默无闻,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耕耘。塔尖上的明珠,自然会被众人看到,可是,塔底的基石也有自己的力量和担当。我们的老师们应该感到骄傲,我们那届同学,无论是老师、医生、公务员、工程师、媒体从业人员、技术人员或企业家等等,如今,都是社会中坚力量。我一直想写写我这些同学们的故事,对母校最好的记忆,是看看母校当年怀抱里这些傻乎乎的孩子,走出校门后,怎么在社会风雨中打拼,成就自己、成就家庭、成就社会。

如果有机会对现在青春飞扬的学弟学妹说句话,我想说,“好好学习吧,不要只向书本学,要向老师学,同学学,学习他们身上一切让你积极向上、感觉生命美好的品格秉性”。
谨以这篇碎碎念的流水账,祝福我的初91届3班同学,高94届2班同学和高94届4班同学,以及所有老师健康、平安、幸福。母校都江堰中学,90周年华诞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