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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能告诉我们的祖籍地吗?

2018-12-14  本文已影响23人  格列柯南

追寻思想的轨迹,是一个比研究时尚的流行更为有意思的事情。

赫拉利>戴蒙德>斯福扎

之前在一篇文章里提到过,当前爆红的科普作者尤瓦里·赫拉利,深深地受到了演化生物学家贾雷德·戴蒙德的影响,从《人类简史》里可以看出很多《枪炮、病菌和钢铁》的影子。

倒是很少人知道,贾雷德·戴蒙德则受到了另一位意大利遗传学家:路易吉·卡瓦利-斯福扎莫大的影响。

一方面这要感谢我们“善良”的出版社为了不使得《枪炮》这本书太厚,故意删去了原书中的推荐阅读和参考文献。二是斯福扎众多著作中,翻译为中文的仅有两本,一本是1998年翻译出版的《人类的大迁徙》,另一本是时隔20年后的2018年翻译出版的《文化的演化》。

斯福扎的姓氏,很容易让人想起16世纪统治米兰的家族。至今,该家族还在米兰留有一座斯福扎城堡。另一个卡瓦利的姓氏也是意大利比较有名的家族,至今仍活跃在意大利名流中。

或许路易吉也正是这两个家族的后人,但他却出生于热那亚,后来去英国留学,在美国任教。曾经与遗传、统计学和演化等多个领域被称为创立人的牛人:罗纳德爵士费舍尔一同合作过。后来当然也与中性遗传理论的开创者木村资生也有过合作。

路易吉想必也和我们每个人一样,对自己的起源非常好奇。从小时候,我们会询问父母尴尬的问题开始,到追寻自己的族谱,查找自己的姓氏来源。

也可以通过学习历史,了解我们的群族、民族的起源,甚至更远再追寻到考古上,寻找人类的起源。而路易吉所要寻找的方式是,在遗传上我们能否找到人类迁徙的痕迹。

1994年,斯坦福大学遗传学家路易吉·卡瓦利—斯福扎发表了一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研究结果,其内容涉及人类遗传学、迁徙与种族之间的关系。

这是悉达多·穆克吉在《基因传》一书中,对路易吉的评价。这里所说的1994年出版的著作,就是《人类基因的历史与地理》(The History and Geography of Human Genes)一书,合著者还有Paolo Menozzi和Alberto Piazza两个人 。

《人类基因的历史与地理》英文版封面

这本书第一次,将当时所知的考古学与遗传学的研究进行结合,证实人类起源于非洲的“走出非洲”理论。然而,该书图文研究资料翔实,厚达1000多页,至今尚无中文翻译版。

在《枪炮》英文版的推荐阅读(pp.430)中,戴蒙德如此评价:

“这本出色的著作[指《人类基因的历史与地理》],相当于是写给每个人的个人历史。作者对于每个大陆的地理、生态和环境做了合适的总结后,接下来从史前史、历史、语言、体质人类学[physical anthropology,后又称生物人类学],以及群族及其文化[People指群体,有时指民族,是一个被严格规范使用的词语]的角度,进行了总结。随后路易吉·卡瓦利-斯福扎和弗朗西斯科·卡瓦利-斯福扎在《人类的大迁徙》一书中,使用相似的文献资料再次表达了其观点,只不过这次是写给普通读者而不是专家学者的著作。”(此处为意译,方括号里的文字是我所加的)

今天我要介绍的就是这本为普通人所写的科普版:《人类的大迁徙》(The Great Human Diasporas: The History of Diversity and Evolution,1995)。这本书是路易吉与其儿子弗朗西斯科合作所著,而弗朗西斯科还是《枪炮》一书意大利版的译者,并撰写了导言)。

《枪炮》意大利语版

此书的中文版翻译倒还比较及时,出版于1998年,之后也再无翻印,看来影响也一般。这本书只有不到400页,但也足以了解路易吉理论的核心。

《人类的大迁徙》英文版封面

人类的迁徙

我知道路易吉是通过写作西班牙巴斯克人的语言和起源时,查找资料才知道他的,后来在语言学与遗传学相关的研究中,在考古与遗传的著作中,经常看见这位带着意大利贵族姓氏的学者。

于是找来了这本《人类的大迁徙》来看,虽然这是部出版于20年前的作品,但理论丝毫也没有过时,反而在后来一些国际会议上,在更多较新的基因研究中,证实了他的学说。

《人类的大迁徙》中文简体版封面

早年路易吉只是使用简单的遗传证据,因为受限于技术,所以只有以ABO血型和Rh阴阳性来研究。后来更新的线粒体DNA和Y染色体单倍群等更为先进的分子生物学手段,丰富并扩展了路易吉的研究。

这样往回来看,就能知道路易吉研究的创新之处。仅仅以我们俗称为熊猫血的Rh阴性为例,拥有这种纯血型(纯合体)的人在东亚人中的例不超过1%。然而,在巴斯克地区人口中,却以大约30%的几率出现。

图表转引自维基百科Rh血型系统词条

拥有这种熊猫血的人群比例,从巴斯克地区以扇形往外递减,到达最远的东亚后就几乎消失不见。

这样的结果告诉我们什么呢?能否用遗传上的研究与考古学和语言学的研究相结合,从这里发现人类迁徙的秘密?这就是路易吉的研究思路。

如果结合考古学的研究和巴斯克语作为一个语言上的孤岛来看,可以推测的是,原本在欧洲大陆上居住的人群是Rh阴性的原住民,之后被带有Rh阳性的现代人种所挤压生存空间,到现在只剩下了西班牙西北部的巴斯克地区和相近法国的地区拥有了。

引自《人类的大迁徙》

但也可能是另一种相反的情况,是巴斯克人种向外扩张的结果。然而,再结合印欧人的分布和迁徙情况,就发现他们正好是与巴斯克人的退缩相补,所以只能说是发源于中亚地区带有Rh阳性的印欧人扩张的结果。

引自《人类的大迁徙》

路易吉在1962年,仅仅用来自五个大陆十五个人群的血型系统绘制出来一个进化树,算是最早的尝试。之后的研究中,路易吉试图用人体测量学方面的数据,对于这个结果进行核实。例如,人的胸围、四肢、颅骨大小等,但这些都受制于气候和环境等因素,所以几乎没什么用,只能告诉我们气候对于人体的生长的影响。

在接下来的研究中,路易吉及其合作者使用最新的DNA手段,不断增加数据,完善他们的进化图谱,并与古人类学家的资料相互印证,从而得出了更加完善的世界人类遗传树。

转引自《人类的大迁徙》

并进而与考古、解剖发现相结合,得出了这样一张人类走出非洲的可能路线图以及到达各个大陆的日期。虽然这些日期上会有上下千年的偏差,但这张图差不多是当代史前史研究中,得到普遍认可的迁徙图。

转引自《人类的大迁徙》

遗传学与考古、历史的结合所带来的研究结果是非常有意思的。同样,我们还可以将遗传与语言进行结合,来重建一张语言迁徙和扩张的地图。这点路易吉也已经做到了。

仅以意大利语中两种表达方式为例,“我的儿子”在意大利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说法,一个是物主代词在前mio figlio,一个是在后figlio mio,相当于英语中的my son和son mine。还有一个表达“当……时”,相当于英语中的when,意大利北方说Quando,南方说Quanno。

类似于等高线的地形图一样,可以在地图上标示出来两种语言的“等高线”,如下图:

转引自《人类的大迁徙》

这样的语言等高线和遗传学上的地图划分上,有很多的重合之处,也有不同之处。一个原因是不同的人群可能遗传上有差异,但语言上却近似,比如埃及讲阿拉伯语但却是各种人的混合,还有就是语言上的借用,挪用等现象。

这是我最感兴趣的部分,下次专门论述。

总结

路易吉《人类基因的历史与地理》一书问世的时候,刚好赶上《钟形曲线》(The bell curve)这本现在看来臭名昭著的图书问世,关于种族的偏见仍然是那个时代的主题,基因遗传研究拿来支持种族歧视等。

因此,在《人类的大迁徙》后面,有大量篇幅反驳《钟形曲线》,也反驳把智商与人种连接在一起的错误观念。这些观念是高尔顿,19世纪的优生学和纳粹遗传学所残留下的遗迹,只是在中国人中,仍然有不少信众。

从路易吉开创的研究开始,到如今的基因与人类迁徙的研究,已经成为了可以民用的商业项目,虽然有些更像是骗局和试了没什么卵用的面粉药丸。但在学术研究方面,确实能给人不少启迪。

2018年8月31日,路易吉以96岁的高龄过世。而他的另一本中文翻译著作《文化的演化》则在7月份出版。也期望《人类的大迁徙》能够再版,并更改一些错字,更新一下图表。

这篇文章,是为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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