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的伯乐
我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从一个普通教师升职成为系主任。networking的时候,很多人听完我的自我介绍都会毫不掩饰地再看我一眼,然后很不客气地说“你看起来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如果时间可以衡量一个人的成绩,那我肯定是不够格的。在教育行业想混日子太容易了,倚老卖老的人也不在少数。年龄,是这类人刺伤别人的利器。
做教师培训那一年,在学习和实习压力之余,还面临着巨大的找工作的压力。申请了瑞士的国际学校,直接被拒;德威新加坡国际学校,面试官给了我一个skype谈话的机会,然后以国际学校从不接受刚培训完的老师为理由拒绝了我。凌晨4点起床,坐了将近5个小时的火车去面试,其他几个候选人里面有在英国顶尖私校教了几十年的老教师,在英国和日本教了十几年的中年教师,北语本科牛津硕士的同龄人,面试我的老师是一本权威教科书的作者。
大家都笑说“这候选人的年龄真是越来越低了啊“。
”老师们,我今天就是来跟大家取经的“。我说。
他们点头,“嗯,你们年轻人,多锻炼锻炼也好“。我瞟了一眼牛津女生,她没说话。
一周后HR打来电话:恭喜你拿到offer。
凑巧地是,在面试那天我收到另一所学校的面试邀请。几经思考,我决定放弃前一个学校到手的offer,去这个更加有挑战的学校面试。到学校那天才发现,这已经是第二轮重新面试了,第一轮的6个面试者统统被刷下。讲课,见两个副校长,参观学校,和部门里的人吃饭,回家后过了几天收到电话:恭喜你已经通过第一次面试,下周一再到学校和校长面谈。
我奔波了几个小时,第一次去学校连校长的面都没见到。
第二次面试,又讲了一节课,又和另外两个副校长面谈。在茶水间休息都时候我发现,周围已经没有竞争者了,我问当时的系主任:“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吗?“ ”嗯,暂时是这样“。言外之意,如果校长今天面试不合格,他们会进行第三轮重新筛选。
校长的沙发和我的沙发之间隔了五米的距离,没有书桌的遮挡,他不苟言笑,让人局促不安。面试结束之后他问,“你现在住哪个城市?拿到工作之后要搬家。“ 他不是询问,就这么直截了当的给我一个命令。
周三结束一天的实习之后,正在Sainsbury买菜的我接到副校长的电话:校长非常impressed,恭喜你。从一月份投简历到三月份拿到offer,我是被第一轮筛选漏掉的那一个,幸运地在第二轮被捞起来。要知道过了4月的复活节还找不到教师工作,那就要等到第二年一月份的大招聘。感谢自己当初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第一个offer的决定。
后来那三年吃的苦,只有我周围的人知道。
做老师之余还是boarding tutor,晚上值夜要10点半才能回家,有调皮的男生故意躲在衣柜里,我只有找到他才能离开学校;一天上完课还要免费给差生补课,补完课突然又被召集去开会;上完两节课再查邮件,突然又多了几十封,紧赶慢赶地回复然后发现手边还有好多作业要改,每份作业都有明确的修改要求,一定要用WWW, EBI的格式 (WWW: what went well, 哪些做得好;EBI: even better if, 怎样提高);每天忙到凌晨才睡觉,早上五六点又起床开始忙得无法喘息的一天;好多好多报告要写,管教学的副校长每次都发邮件提醒,practice是名词,practise是动词,除了语言课程,其余所有的学科都必须小写(比如: history不能写成History,而French的第一个字母必须大写)
真的有老师搭帐篷睡在办公室里,也有做housemaster(舍监)的老师,手机24小时不能关机,曾经在同一个晚上连续三次被叫回学校处理紧急事件。那时候觉得每个同事回家都只是睡一觉,其他时间都在学校里,给学生补课,备课,改作业,写报告,处理各种琐事。
我的那些同事,有15岁就考上剑桥数学系的天才,有人曾经在好莱坞做演员,在英国女王面前演奏,一抓一大把的曾经在伦敦金融城做过工程师,律师,银行家的,还有人从伊顿公学/威斯敏斯特中学等知名学校毕业,牛剑毕业的老师占到90%。
最可怕的不是别人出身好资源多,而是这类人在有了优越的条件之后,还比一般人更努力。
学校要求的苦活累活,我都会准时做完并且做到极致。一直以来都保持一个习惯:把原本定的deadline提前三天,所以如果报告要在周四交,我会在周一下班之前全部做完并且保证没有任何一个语法和格式错误。这三年来每一年的课我都重新准备,加入针对听说读写不同技能的student-centred的课堂活动。我给自己都要求是:在帮助每个学生拿到A的同时,要让他们真心喜欢这门课。舍监给的非教学任务,我总会在最快的时间做完并且给最多的反馈说明,以至于最后离职的时候,她非常舍不得,还给我的新雇主写了一封很好的推荐信。
学校组织当地中文老师教学经验分享大会,部门里经验最少资历最低的我,求着系主任给了我一次演讲的机会。在大会前的两个月我就把PPT做好,一切就绪,但到了开会那周我得了非常严重的流感,前一天喉咙剧痛,一整晚没敢躺下来睡觉,就这样在床上坐了一晚上。我讲两句咳一阵地做完了演讲,晕乎乎发着烧的我,还记得台下的老师都是可以做我爸妈的年纪。有人最后说了一句“You have done a lot of work. Very well done."
我还主动揽下当时系主任不想做的一大堆“烂摊子”,他对我越来越信任,很多时候还会“询问”我的意见。某个周日下午他打来电话,说是刚刚发现垃圾邮箱有一个“考官培训”的邀请函,他不想去,问我有没有兴趣。挂完电话我立刻收拾行李箱订了火车票,连夜赶赴另一个城市。就这样,我有幸得到伊顿公学名师的亲自指导和建议,现在成了全国六个考官之一。
我后来问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他说“星期天的下午是休息时间,部门其他人肯定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说不去,我知道这样好的机会你是不会拒绝的。“
这三年里,我总是在不停地找自己的弱点。比如以前我很怕公共演讲,一上台就大脑空白,后来我就专门给自己找一些public speaking的机会,想着把自己吓得麻木了也就习惯了。第一次在全校的演讲我没有用演讲稿,台下笑成一片。在全国的教师大会,我经过层层筛选得到一个做工作坊的机会,一下子来了一百多个全国各地的老师,我也很顺利并且享受的做完演讲。
这几年我用了比很多人多得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一件事:去做一个过得了我自己这关的老师。Above and beyond(不仅最好还要更好),是在每个行业拔尖的最核心要求。
没有人在你身边stand by做伯乐,在埋怨世道不公,阶层固化,运气不好,老爸不给力的时候,不如把这点精力留着用来提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