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四)
2021-07-03 本文已影响0人
虾池行船
夏季匆匆过去,在一个寒风呼啸的清晨,我和家人从县城赶回东银村送别三婶。刚到村口,令人心悸的哀乐声远远传来,从今往后,我宁愿自己的耳朵变聋,也不愿再听到这种声音。堂兄弟姐妹们,早早从各地赶回来,曾经结伴跑到村后小树林里捡拾树籽懵懵懂懂的小孩,如今久别重逢,埋头围坐在一起,竟相对无言,阵阵哀乐重重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房,如同一支支催熟剂,喷洒过来,迅速而彻底,抹去众人脸上最后一丝残留的青涩年华。
长年瘫卧在床,孤守一室的祖父看见我,第一句话便是,今天你三婶要出吗?
我不晓得他是如何知道,看着眼眶深陷,皮包骨头异常苍老的祖父,我点点头。
谁曾想,短短几个月后,祖父也过世了。
医院般冰凉空洞的白色墙壁,墙边一直堆积到天花板的红色纸棺,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工作人员,坚硬水泥地板上吱吱作响安装着滑轮闪耀着寒光的钢制推车,现代化与自动化组合而成的高效率处理设备与设施。我的心简直要颤栗了!一辈子最远只到过县城,与世无争,虔诚地信神拜佛的三婶哪!
殡仪馆窗口排队领取骨灰时,里面工作人员高声核对亡人姓名,幼时听惯的三婶活生生的名字,由这些人冷冰冰从口中念出来,何其让我震撼而难过啊!
春节期间,我回到乡下,又去了趟三婶家。摆放遗像的堂屋里,三婶的几个儿媳和邻居们围坐在小方桌边低头打牌,往昔相聚欢笑熟悉的光景荡然无存,陌生的空气,陌生的人们,这就是三婶辛辛苦苦操劳了一生的家。然而,这里已不再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