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8
第八章:流浪他乡
阿霞步行在云雾水乡小镇的街头,简直被眼前的小桥、流水、人家惊艳到了,犹如丹青水墨般的世界。
叽叽喳喳的鸟鸣从镂空的木头窗棂下的窗台方向传来,三、五个女人卖力的在河边的石头上捶捣衣服,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客栈老板娘招呼客人以及乡邻时,发出爽朗的欢快笑声,清洁工人手舞竹扫把打扫街道发出有节奏的沙沙作响的声音,小商小贩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像一首欢快的民谣在阿霞耳畔萦绕。
阿霞从眼前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的脸上看到洋溢着的微笑,流浪的疲乏感化作小石渠的清澈流水从身上流淌而去。
家乡的时光浮现在阿霞的眼前:
一条蜿蜒曲折的的小河伸向前方。阿霞背着小背篓,沿河岸的小路采摘鹅鹅草(一种生长在田间地头,长有细小圆形叶子的小草。)家中后院的那几只馋嘴的鹅特别爱吃鹅鹅草。她每次回到家里,把采摘的鹅鹅草仍进地上的盆里,那群鹅扇动洁白的翅膀,总是争先恐后的赶来,伸长脖子探进盆里,鹅黄色的嘴像铲子似的疯抢,一眨眼间便把鹅鹅草消灭得干干净净。
阿霞乌黑的两条麻花辫子甩在脑后,小脸蛋红扑扑的,仿若桃花,柳眉如烟,眼眸如小溪般清澈,身穿粉红色上衣,青绿色长裤,脚上的凉鞋或者赤足(阿霞不甚肯定)踩在小路柔软的小草上。她不时的弯腰采摘鹅鹅草,又或者会停下来傻傻的瞅着潺潺奔流的河水。明媚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流动的河水闪着光芒,仿佛流动的碎玻璃。小河里,酷似蝴蝶的打诗片鱼、乌黑的鲫鱼、黄灿灿的泥鳅怡然自得的在河中的水草里撺掇。
远处的土坡上,矗立着一个身穿蓝衫的少年,一脸眷恋的神情,呆子似的凝视阿霞。阿霞不抬头看也知道,那是她的同班同学,有一段时间还是同桌的少年阿郎。
那是八岁、十岁、还是十二岁,阿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那是她小学时代的事了。虽然家乡的风景有所不同,但是江南水乡的美丽绝不亚于误打误撞闯入的雨雾水乡。在外闯荡那么多年,江南水乡的美丽一直住在她心里,那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胡思乱想间,喧闹声打断了阿霞的思绪,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几米远的街角的空地上的一棵参天的黄果树下,一位身穿青不青,蓝不蓝的的梭布直䄌,系一条花布围巾,长啄大耳的壮汉,正在舞动手中的钉耙——扮演猪八戒的艺人被七八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团团围住,嬉笑起哄。
艺人放下钉耙,伸开蒲扇般手把孩子们分开,拾起地上的一个铜托盘,托盘里有两张一元,还有七八枚镍币,朝阿霞走来。孩子们叫嚷着跟在艺人身后。
阿霞会意,知道艺人前来讨要卖艺钱。她苍白的脸刹那间染上一层红晕,赶紧快步逃走。
阿霞沿着一条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往前走去。尽管沿途不少的小餐馆的服务员笑脸相迎,唯恨自己囊中羞涩,她不敢踏入一家餐馆,哪怕是一碗伤心凉粉,也是无福消受。
没钱的时候方觉得钱最好。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曾经大把烧钱的阿霞,三天来仅仅吃了一盒一半施舍、一半买来的方便面,便耗尽了身上仅有的钱。她有好几次试图去应聘工作,然而一则不管大到新民饭店这样的老店,还是小到李记天鹅蛋这样的小店,橱窗上都没有张贴招工海报,二则她也拿不下面子,毕竟不久前还是拥有上百职工的老板,于是话到嘴边也开不了口。
“难不成沦落为乞丐,乞讨为生?”阿霞对这个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绝不!”阿霞听到了来至心海深处的呐喊。
眼下,阿霞孓然一身,举目无亲。她好似无根的浮漂,精神恍惚的只顾往前赶路。不知不觉间,她出了小镇,来到龙虎山的山脚下。据说,龙虎山因其两座巍峨雄伟的山峰相对峙,酷似龙虎争斗而得名。她不知道该去往哪里,长时间的步行,胃里也叫唤得厉害,她站在路旁茫然四顾,一条石板路顺着山势蜿蜒向前。
时至中午。阿霞顺石板路而上,待她来到一片平地时,那双黑色皮鞋里的玉足仿佛灌了铅,已经沉重得举步维艰。
自从阿霞独自踏上旅程后,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拒绝孤独的哀伤和对家乡的思念的交替侵扰,此刻两者却尽然联起手来狠狠的甩了她一耳光。
眼泪顺着阿霞消瘦的脸颊流淌,犹如奔溃的溪流。
阿霞双腿一软,跌坐在湿湿的泥地上。
“唧唧、唧唧!”
蟋蟀在阿霞身旁鸣叫,友善的向这位外乡人打着招呼。这时,她注意到这并非无人问津的荒地,而是一座菜地,近前是绿油油的花生地,远处是碧绿的地瓜地。菜地里没有主人打理,空荡荡的在阳光下晒着盎然的生机。
古人云,饥寒起盗心。阿霞也顾不上脸面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她旋即从地上爬起来,旋即把肩上的背包扔在地上。继而,她来到菜地,弯下腰,双手握住花生苗,用尽力气往上拽。花生带着泥土,从地里破土而出。她抖落掉花生上的红砂土,盘腿而坐,顾不得洗掉花生壳上残留的沙土。她剥掉花生壳,里面的红皮花生落入张开的嘴里,咀嚼几下,满口溢香。花生的清甜伴随泥土的清香,不由得让她美美的咂咂嘴。空荡荡的平地里,她一个人抿嘴一笑,阳光下显得特别的妩媚动人。
随后,阿霞来到地瓜地里,拔起两个地瓜。她用沾满红砂土的手剥掉瓜皮,洁白的地瓜上留下泥土印记。她猛的咬下一大口地瓜,瓜肉又嫩又甜,水分充足。
填饱肚子,阿霞把背包当成枕头,翘起二郎腿,躺在地瓜地旁的草地上眺望。
白云悠悠,仿佛棉絮漂浮在碧空,自由散漫。
远处的崖壁上,或大或小的洞穴星罗棋布,不计其数的崖墓悬棺深藏其中。
阿霞想,“幽深的洞穴里藏着怎样的秘密?人死之后,真有魂魄脱离一说吗?如果真有阴间一说,那么地府又是怎样的状况……”
秋日的阳光犹如妈妈的温暖手掌,轻抚阿霞的脸颊,晒得人懒洋洋的。
渐渐的,阿霞坠入昏沉的梦乡。
“别想坏我的好事。赶紧的滚出我的地盘,否则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龙虎山上的一个隐蔽去处,一个黝黑的万丈深潭里传来丧心病狂的嘶吼。
龙泉剑客
二O一九年十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