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塞北桃花始盛开
北国的冬天格外漫长,不但来得早,还去得晚。已经出场快半年了,还迟迟不愿退场。在三月的最后一天,又使尽浑身解数,纷扬着下了一场雪,万般不舍地隆重谢幕。
这样,春和秋的出场时间就无端被挤掉了许多。本来在一年中排位第一的春姑娘,在霸道凛冽的冬面前,也无可奈何。她在无边又无聊的等待中,翻来覆去地睡了再睡。
直到进了四月,才在千呼万唤和众目祈盼中,慵懒地张开了眼,惺忪着醒来。天气一下子暖起来,东风吹过,千树万树花儿开。
白乐天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塞北,又焉何不是?
烟雨江南,早春二月。华中大地,三月桃花。而这茫茫塞北,在人间芳菲凋尽的四月,桃红始见一年春。博大神州,季节各异。彼处绿肥红尽,此处正笑春风。
刚下过雨,天仍是阴的,空气清新湿润,给许多日来干燥的呼吸沁心沁脾的慰藉。走进园来,一下子被春天相拥。谁说十里不同天?——何需十里啊,墙里墙外两重天。这个叫做兴安南麓的植物园,俨然闹市中的桃源。
草地上,一簇簇纤细的草儿好像一夜间换上了新衣裳,青翠发亮。你唤着我、我拽着你地一起跃出地面,东瞧西看,呼朋引伴。不消几日,就会绵延出碧绿一片。
灰头土脸了一冬的枝丫,也洗过了头脸,还悄悄绽出了几芽新叶,嫩嫩的,欲吐还羞,如刚出生的婴孩,令人心生欢喜。
稍远些的几棵柳树,正蕴育着一片鹅黄,如梦如烟。微风吹动,摇曳着一片朦胧而美好的希望。
天边一枝桃怎能没有桃花?这天边的一枝,不经意间已伸到你面前。让你没法不停步,细细地端详。铅色的天空,黯淡了桃红,却凭添了几缕韵致,淡淡逸出的恬静之美,优雅动人,摄人魂魄。
淡极始知花最艳这一树雪白,还叫不上名字,梨花?亦或杏花?铅色的背景下,花团簇簇,宛若一幅浓淡有致的水墨画。蓬勃着,却不张扬。极淡,却又极艳。
粉面含春笑春风而这一枝,粉面正含春,悠然笑春风。“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只是,人面何处,已不相知。枉对春色自多情。
满树和娇烂漫红眼前这一树繁花,盛大而又绚烂。真个是“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这般恣肆不羁地绽放过,才不辜负人间好时节。待到春归香落时,该是自足无憾的吧。
塞北的春天就是这样,因为等待得太久,一抹新绿就会给你莫大的惊喜。也因为孕育得太久,一朝绽放,便倾尽全力。怎能不为这热烈、蓬勃的生命而感动!
也正因如此,尽管不喜欢北方的风沙,却习惯了四季分明。我不知道,没有经过漫长严冬的人,是否也会同我一样,在每一个冬去春来,有这般期待和喜悦的心情。
也曾去过四月的南国,那一片片浓郁的绿哟,铺天盖地,给从北方荒山秃岭中初至的人儿满满的慰藉。可是,一天,两天,三天……为什么那无边的绿意已不再让人欣喜?甚至于……有了些许的疲倦?
也许,南国再美,终是异乡,无法长久地与之相亲。我还是更爱这“四月桃花始盛开”的故乡——而不愿去计较她的冬天有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