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风云录 - 154 - 以酒会友

2022-08-24  本文已影响0人  梦见令狐冲

李轻尘、钱沐雪、甄默龙和姜无垢告别了天都、天峰等人,下了终南山往太原行进。一路上快马加鞭,仅用两天就赶到了风陵渡,从这里过了黄河便是山西地界,终于在天黑之前进了运城县。

一路上李轻尘留意打听,却没有孟烟寒和戚红雨的任何消息,有些闷闷不乐。钱沐雪见他心情不好,提议由她请大家到运城当地最大的酒楼“杏花村”去吃饭。

甄默龙大声叫好,道:“翠微老道武功虽高,为人却小气得很,我在太乙宫待了几个月,一口酒都不给我喝。这几天忙着赶路,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难得钱姑娘请客,山西的汾酒天下知名,今天我可要好好喝他一大坛。”说完不住咂嘴,似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李轻尘见甄默龙当着姜无垢的面责备翠微真人,担心姜无垢会心中不悦,没想到姜无垢丝毫不以为意,笑道:“这杏花村酒楼的名字当是出自大诗人杜牧的那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可惜啊可惜。”

甄默龙微微一愣,问道:“可惜什么?”姜无垢道:“杜牧诗中所指的杏花村在安徽池州,其地所酿的酒也和汾酒相差甚远。这家酒楼的主人附庸风雅,非要把池州的地名搬到这里,卖的偏偏又是山西本地的汾酒,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钱沐雪笑道:“没想到姜大哥对诗词还有这么高的造诣,小妹今天又长见识啦。”甄默龙觉得姜无垢的话里似乎含有嘲讽之意,便道:“你怎么知道这酒家卖的一定是汾酒?说不定人家卖的正是庐州大曲。”姜无垢无所谓地一笑,道:“甄大叔无需抬杠,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甄默龙想想也对,当即哈哈一笑,当先走进了酒楼。

此时夜色已深,酒楼的大厅里稀稀拉拉地坐着三五桌人,既不十分热闹,也不特别冷清。四人在大厅里找了个空桌坐下,甄默龙迫不及待地问过来伺候的跑堂伙计:“小哥,你们这酒楼卖的是什么酒?”伙计道:“几位客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否则绝不会问出这话。我们这杏花村的汾酒最是正宗地道,别说在这运城县,就算是在整个河东道也是数一数二的。”

甄默龙听了这话,和姜无垢对望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甄默龙对姜无垢伸出大拇指,道:“这次算你小子赢了。”

李轻尘读书不多,对杜牧和他写的诗一无所知,跟着笑道:“我也想多读些书,姜大哥文武双全,以后还要向你多请教呢。”

钱沐雪对李轻尘道:“我知道的学问不比姜大哥少,你干脆拜我做先生,我教你好啦!”甄默龙见钱沐雪又在对李轻尘纠缠不休,眉头一皱,道:“先生从来都是男子,哪有女子做先生的?”钱沐雪头一扬,道:“就算以前的先生都是男的,难道先生永生永世都只能男的不成?我就不信这个邪,偏要做女先生。”

甄默龙正要反驳,李轻尘道:“钱姑娘这话不无道理,为人做事如果只知道效仿古人、默守陈规,又怎能超越前人,更上一层楼?”姜无垢道:“李兄此言深得我心。”他顿了顿又道:“李兄的武功固然高绝,但若是没有这份心思和见识,又怎么能够在和我师父交手的时候自创剑法?”

甄默龙原本对李轻尘没有迎合他有些生气,这时听姜无垢夸奖李轻尘,又变得高兴起来。李轻尘临敌创招乃是他亲眼所见,这种心智天赋即便是当年的李存孝也远远不及,想起李存孝临死时对他的嘱托,甄默龙突然觉得只要李轻尘能够成人成才,顶撞他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旁边桌子上一名大汉听到姜无垢的话,转头看了李轻尘一眼,脸上现出好奇的神色。李轻尘见此人身材魁伟,一张黑黢黢的国字脸上钢髯虬张,高鼻深目,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氏。他的外貌甚是粗豪,但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粗鲁,反而透出一股子斯文雅静的味道。

大汉的面前摆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如果里面灌满酒的话,怕不有二三十斤。只见他伸手抓起酒坛,给一只大瓷碗里倒满,仰脖一饮而尽,意态潇洒之极。

大汉对面坐着一名女子,长发垂腰,粗眉凤眼,嘴唇大而肥厚,模样说不上俊俏,但也绝不难看。即便身披斗篷,也难以掩盖她健美婀娜的身材,英姿飒爽中显出一种别样的妩媚动人。

李轻尘心中暗暗比较,如果钱沐雪是一只凌波西湖的翠鸟,那么这女子便是一头傲啸长空的金鹰。

不一会酒菜上桌,甄默龙顾不上吃饭,先倒了一大碗酒,如长鲸吸水般一饮而尽,大声道:“好酒,好酒。”姜无垢喝了一口酒,赞道:“这酒醇香绵厚,果然是上好的汾酒。”甄默龙笑道:“原来姜老弟也是好酒之人。”姜无垢道:“好酒不敢当,只不过无事时也喜欢呼朋唤友小酌几杯。”

李轻尘端起酒碗,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有些不大好受,只是看到甄默龙和姜无垢喝得豪爽,也喝了一大口。他之前从未喝过烈酒,也不知道这酒是好是坏,只觉得一条辛辣的火线从喉咙直烧到腹部,差点咳嗽出来,连忙暗运真气强行抑制。甄默龙和姜无垢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呵呵大笑。

钱沐雪小小地抿了一口酒,也辣得连连咂舌,道:“我父王喝酒的时候必有歌舞助兴,现在有酒无歌,有些美中不足。”话音刚落,门口走进来一对男女,大概三四十来岁年纪,男子手里握着一根笛子,女子手持一面琵琶,虽然衣衫朴素,倒也有几分姿色。

两人走到钱沐雪面前道:“这位姑娘可要听曲?”钱沐雪拍手笑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你们有什么好听的曲子,唱得好了我重重有赏。”男子脸现喜色,道:“多谢姑娘,乡乐村音,难登大雅之堂,大家听个乐子吧。”女子在一面凳子上款款坐下,轻声道:“献丑了。”声音如黄莺啼谷,悦耳之极。

女子怀抱琵琶,十指轻拨,男子以笛就口,一时琴声叮咚,笛声悠扬,只听那女子唱道:

“赏芳春,暖风飘箔。莺啼绿树,轻烟笼晚阁。

杏桃红,开繁萼。灵和殿,禁柳千行斜,金丝络。

夏云多,奇峰如削。

纨扇动微凉,轻绡薄,梅雨霁,火云烁。

临水槛,永日逃繁暑,泛觥酌。

露华浓,冷高梧,凋万叶。

一霎晚风,蝉声新雨歇。

惜惜此光阴,如流水。

东篱菊残时,叹萧索。繁阴积,

岁时暮,景难留。

不觉朱颜失却,好容光。

且且须呼宾友,西园长宵。

宴云谣,歌皓齿,且行乐。”

李轻尘对曲词的意思一知半解,只觉得那女子语音清亮,歌声宛转,说不出的好听,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心中暗想:“用这样的曲子下酒,似乎这酒也变得不那么难喝了。”

他无意中一转头,却见钱沐雪双手支着脸颊,正痴痴地看着他。

一曲终了,姜无垢喝了声采,道:“乐器好,唱得好,曲词更妙,但不知这词是何人所做,怎么我从来没有读到过?”那女子低头道:“这首词是晋王的《赏芳春》,奴家也是刚刚学会不久,让客官见笑了。”

李轻尘没想到这首词竟然是李存勖所做,想起他在金陵三王聚会的时候也作过一首《如梦令》,不禁佩服李存勖不但武略超人,文采竟也如此出众。

甄默龙喝了一碗酒,叹道:“李存勖这小子文武双全,晋军这几年被他整治地有模有样,老晋王有子如此,也可以安心养老啦!”

旁边那名大汉冷笑一声,道:“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李存勖不思进取,反倒把心思全都花在这些浓词艳赋上面,还说什么一统天下,救民倒悬?可笑啊可笑。”

李轻尘见甄默龙被那大汉反驳之后默然不语,心中不忿,道:“人总要吃喝拉撒,总要行走睡觉,如果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都在行军打仗,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了多久。有人爱好美食美酒,有人喜欢练武打拳,有人喜欢摆弄乐器,只要不因此耽误正事,我倒觉得有益无害呢。”

钱沐雪笑道:“这话说得有理,人生一世总要让自己过得快活一点,如果天天你杀我我杀你的,就算是做了皇帝又有什么好?”她想起父亲和姐夫整天忙忙碌碌,就连吃饭喝酒的时候都心神不定,陪伴母后和她们姐妹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那大汉不屑地一笑,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语思毁于随,一个人一辈子做好一件事情已不容易,如何还能三心二意?须知贪多嚼不烂,别到最后一事无成,徒留笑柄。”

李轻尘听了这话暗暗吃惊,但转念一想,大汉的这番话却也不无道理,心中暗自思量,是否等见到李存勖之后对他有所规劝。他见那大汉见识不凡,有心和他结交,当即将酒杯倒满,对大汉道:“阁下见识过人,在下极为佩服,我敬你一杯。”

那大汉说道:“不敢当。”扫了一眼李轻尘手里的杯子,又故意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大碗,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李轻尘年少气盛,忍不住叫道:“伙计,拿最大的酒碗过来。”伙计答应一声,捧来一只和那名大汉所用一模一样的瓷碗,满满斟了一碗酒。李轻尘抓起瓷碗递到嘴边,钱沐雪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李轻尘见钱沐雪一脸关切,便问:“怎么了?”

钱沐雪欲言又止,突然间展颜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会喝酒的?你既然要喝,那就喝个痛快,大不了醉个不省人事,又有谁会来笑话你。”说完放开了抓着李轻尘的手。

大汉对面的那名长发女子娇笑一声,对钱沐雪道:“这位妹子人长得美,气度也丝毫不让须眉呢,我敬你一杯。”说完端起面前的酒碗,仰脖将一碗酒喝得涓滴不剩。

钱沐雪见那女子所用的酒碗和那大汉的一般无二,心中暗暗称奇。她酒量极小,却不愿就此认输,抢过李轻尘手里的那碗酒便要一饮而尽。

突然她只觉得手上一轻,酒碗已转到姜无垢手上,姜无垢对钱沐雪道:“以己之短,攻彼所长,智者不取。”说完对那长发女子道:“我替我朋友干了这杯。”说完就把那碗酒喝了,竟是面不改色,行若无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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